呼声 / 李发模(中国)

作者简介:

李发模,生于1949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贵州省诗人协会名誉主席,一级作家,著名诗人。已出版诗集、散文集等共60余部作品。长诗《呼声》获中国首届诗歌奖,被前苏联作家叶甫图申科誉为“中国新诗的里程碑”,是当前中国最有诗人气质和诗歌才情的作家之一。    

著名长诗“呼声”的创作背景和历史价值:

1978年夏天,李发模下乡去旺草,一个插队女知青向他哭诉了自己在极左路线迫害下的悲惨遭遇。李发模听后心如刀绞,流着眼泪写出了长篇叙事诗《呼声》。这是一个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的爱情悲剧,当时“四人帮”所推行的“血统论”,剥夺了一个姑娘谋取生存的种种权利。李发模把诗稿拿给同事看,有的同事为这首诗歌拍案叫绝,有的则善意地提醒他,千万不要拿给外人看,以免被抨击被批斗。后来,李发模毅然将《呼声》投给《诗刊》。《诗刊》编辑部人员相互传阅后连声叫好,并在1979年第二期(59~68页)刊发。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的学生在校园里组织朗诵,一时反响强烈。不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了朗诵版,许多人听后泪流满面。后来,苏联作家叶甫图申科称它为“中国新诗的里程碑”,李发模也凭借这首诗歌荣获中国首届诗歌奖。

呼 声

▉   序
大地醒了,安息的魂魄,你还沉默着!
春花开了,美丽的姑娘,你还沉默着!
站在墓前,我望着对对春游的情侣,
啊!姑娘,姑娘啊,莫非你还含泪思索?

漫长而寒冷的严冬已经过去了呀,
熬过来的人们多么幸福、快活。
可你,永无声息,默默而去的姑娘呀,
还借林涛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至死都不明白,
年纪轻轻就被逼进了坟墓?
为什么在红旗下生长的年轻人哟,
在脖子上却被套上“血统论”的绞索?

啊!姑娘,你方什么死不螟目呀,
今天,哪怕一个小学生都会解说!
可你,姑娘,你再不能复生的姑娘啊
我忍不住,忍不住要为你唱一曲悲痛的歌!

(悲痛的歌哟还未开口就哽住喉,
歌哽喉咙哟两眼只有热泪流。
痛苦地打开姑娘生前的书信呀,
我心如刀绞哟手儿颤抖⋯ ⋯ )

  第一封信

你的信,象一根火引,
爆响了我们童年时代的笑语歌声;
同时,它又象一根刺藤,
绞痛了埋在我心中的苦闷。
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曾多少次向我叙说过“友情” ;
我这颗少女激荡的心,
也多少回追随你熟悉的身影!
可是,我怎么能与你比,我的出身,
我在断崖前,你却有大好前程。
家庭问题,使我把身姿放低又放低,
工人出身,能使你把胸脯高挺更高挺!
是的,哪一个年轻人没有远大抱负,
哪一位少女又愿轻抛爱情?
尤其象你,有健康的思想,非凡的才能,
曾吸引住多少姑娘艳羡的眼睛。
但是,在重重压力下,我却不能,
不能向你敞开爱情的大门。
你想过没有,工人的儿子爱上地主家的姑娘,
将给你的工作、前途带来怎样的厄运?
请原谅我吧,不是我不爱你,
而是我们之间有一道“万里长城
尽管我还年轻,还年轻呵,
正值二十二、三青春的年龄⋯ ⋯
(捧着这第一封信哟,我象捧着——
她那颗晶莹而又痛苦的心。
与其说不答应,倒比答应了更为兴奋呀,
说是兴奋吗?我的心儿又为她隐隐作疼! )

第二封信

当我打开,你的又一次来信,
呵不!我是在启开感情潮水的闸门,
你说: “出身不由自己,道路可以选择,
这是党说的,谁也不能否认!” 

这句话哟,从广播中飞出,
曾多少次弹响我心的竖琴:
这句话哟,象领袖温暖的手,
曾多少次轻轻楷净我眼角的泪痕!

我知道,党并不嫌弃我们这些孩子,
你,也并非凭着一时对我的怜悯;
你知道,我从不渴望高攀一个条件好的爱人,
去求得荣华富贵,改变自己的处境。

我是人,我要有最起码的人格,
那就是凭自己的努力,而不依偎他人!
我是个普通的女青年,我有我的志气,
我要为伟大的祖国献出青春!

然而,在这塞满“砸烂,砸烂”的日子里,
每升空气,都飞旋着“踏平!踏平! ”
世俗的眼光又不得不使我默认,
出身好坏,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我恨,我恨我为啥出身在这种家庭,
但心中又充满了自我矛盾。
不是我不愿革命啊,不是的,
而是硬被推进了无底的深坑⋯ ⋯

记得,在我童年清晰的记忆中——
当五星红旗在心上刷下第一道红印,
“就懂得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共产党最好!毛主席最亲I!

在小学,多少次期终考试,
我向党捧出一个又一个百分。
慈样的老师问我长大了千什么?
我天真地回答: “科学家,医生,新农民⋯ ⋯ ”

还记得呵,在中学的柳荫树下,
和同学们谈论起理想,青春,爱情。
啊!在我年轻火热的心上哟,
令已展现出一幅未来的灿烂远景!

祖国啊,我喜欢您云铺霞染的晨昏,
祖国啊,我喜欢您排山倒海的雷霆,
我为祖国的广裹、文明而深深骄傲,
我为生长在这伟大的时代而万分荣幸!

正当我在人生的路上迈步向前,
迎来了文化大革命的闪电雷鸣。
而一股股浊浪也乘机扑来,
混淆阵线,颠倒爱憎,扼杀生命。

从此,一顶“黑五类”
的帽子戴在我头上,
学生会里再没有我的脚印;
从此,我被推出“大串连”的行列,
歧视呵,抢走了我的笑语歌声!

与我疏远了,周围最熟悉的同学,
—据说这是阶级立场坚定;
谁对我越冷漠,越不关心,
—就证明他的“敌我界线”划得越清。

啊!我象一只受伤的孤雁,
跌落沙洲,发出凄凉的悲鸣;
啊!我象一块被抛弃的果皮,
甩在路边,任人乱踢乱扔!

我痛苦,仿徨,偷偷落泪啊,
可有谁敢同情?有谁来怜悯?
我问天,问地,百思不解啊,
可有什么用?他们封锁了毛主席的声音!

绳索呵,我甚至想借它结束自己的痛苦,
但一想起党,心中又充满光明;
我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啊,
流尽一腔委屈和悲愤!

可是,我又敢找谁?
找谁呵,吐露积压在心中的苦闷。
痛切的话,在心底压缩了多少遍啊,
含泪咽进肚,暗自隐在心⋯ ⋯

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吧,
跨了我家门坎,会败坏了你的名声。
到那时,鄙视和指责将飘落在你的门前,
到那时,村中会飞出我拉拢你的罪名。

我求你,再别用爱情加深我的痛苦啊,
你为我留下一分爱,也会留下一分恨!
我只有,只有躲在屋角里暗暗哭泣,
我不愿惹来一些人的狂笑和吼声⋯ ⋯

(一字字哟,是爱情的泪在滴,血在喷,
无形的刀哟,在她心中戮下多深的伤痕。
啊!莫把那些罪过强加在她的身上,
她是聪明的少女啊,有一顺温柔的心。

啊!我要象战场上抢救受伤的战友,
大胆爱她,爱个彻底,爱得深沉!
难道说,让她的爱情,她的青春,
换来的只是长叹一声,一声, ⋯⋯ 

▉  第三封信
邮递员把你的鼓励,爱憎,
一次又一次投进了我的房门。
⋯ ⋯ 啊!原来你和我,
有着多么共同的理想,感情。

起初啊,你的每一次来信,
都使我感到对您的债务剧增。
欠人的钱财可以做牛做马偿还,
欠下您的“情” , 我将怎样还清?

低头,我一边抽回忆的丝,
一边咀嚼您信中的话语叮咛。
慢慢啊,我用心的耳朵,
从您的话语中听到了我的声音:。

你问我,有人批“当今大儒”时,
心中是否也燃烧着忿恨?
还说,坚信有那么一天,
真理和人民一齐站起,将歹徒严惩。

你问我,看着银幕上消瘦的总理,
是不是也很沉重,担心著祖国的命运?

还讲,为完成总理提出的“四化” ,
我们年轻一代应刻苦钻研本领。
尤其呵,你问到邓总恢复工作时,
我心中是不是也象您一样高兴?

在那盼望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是不是也奔走相告,喜泪纷纷?
你憎恶,—披着红衣行凶的权贵,
你敬仰,—横遭迫害的革命功臣。

你怒视,—那些争权夺利的家伙,
“干杯”声中,有多少被害者的血泪飞进⋯ ⋯
你冷眼看他们飞扬跋危啊,
我心中恨死了这帮暴徒恶棍。

我们都坚信历史前进的规律,
就象长夜后黎明又将来临。
政治气候,带来了自然界的美,
片片枫叶都染上我喜悦的感情。

啊!让他们寻求最龌龊的字眼,
说吧,骂吧,力竭嘶声;
共同理想的线,已挽着我俩的手,
哪怕每前进一步,都会踩着议论纷纷。

感谢哟,您的信,象响箭,
从您心弦飞出,射掉了我的心灰意冷;
我把信件捧在胸啊,象熨斗,
熨平志忑不安,痛苦的皱纹!

啊!是您把我从痛苦中摇醒,
燃起了我生命的千度热情。
爱情的花朵,我已悄悄移栽在心田,
那神秘的害羞哟袭上我少女的心⋯ ⋯

(捧着这期待中甜蜜幸福的应允,
我用想象描绘着未来的情景。
庸俗的情欲,会蚕食有限的生命,
革命的爱情哟,将燃烧起战斗的青春!)

第四封信

秋风哟,又把红叶捎给枫林
叶尖蘸着银露,逗引小鸟啼叫
政治气候带来了自然界的美,
片片枫叶都染上我喜悦的感情。

叫我怎么不喜悦呢?亲爱的,
“三项指示”的金风,正愈合我心灵的伤痕。
高考恢复了文化考核,
我科科平均九十多分⋯ ⋯

悄悄哟,我又摸出了我们的定婚合影,
瞧您,对我笑了,笑得那么温存!
莫非你知道我远在乡下.
正准备捎给你得到好成绩的喜讯?

每天,我到小学去代课,
从儿童们身上,我又追回童年的笑声;
夜晚.,与青年们一同钻研农科,
沉甸甸的谷穗上,结着我的辛勤!

尽管每天都很苦很累,
但,这苦中有乐,越累越高兴,
这情景哟,又使我想起,
开初我们一起当“知青了。

那时,你是知青队的队长,
我担任大队赤脚医生。
每天每天,我们同踩着露水下地,
每晚每晚,我们一盏灯读书讨论。

社员们说你,象只雄鹰,
在广阔天地里,搏击电闪雷鸣;
社员们说我,象只春燕,
在明媚阳光中,衔来柳绿花明。

当你设计的水电站催动马达飞转,
明亮的电灯传出我目光的深情;
当我使社员重病回春,
你为我祝贺,是那样真诚!

那时呀,我已悄悄地—
让你占据我少女整个的心;
看得出呀,你已默默地—
看上了我的勤奋,热情。

然而,我们爱得再秘密,
又怎能躲过别人的眼睛。
小伙们碰见你一一总爱笑指我,
姑娘们围着我—常提你的名。

谁知啊,好景不长,
严峻的现实折断了我的天真!
不久,我教书的爸爸被打成“反革命” ,
据说:他私下里曾骂过江青。

暴徒的皮鞭,重落在他的身上,
啊!那一鞭鞭痛在全家人的心。
爸爸被抓走了,妈妈的心被他的脚步踏碎,
爸爸去了啊,留给全家的是寂宾,愤恨……

后来,我们一家被“遣送下乡” ,
理由:现行反革命加地主家庭。
那时,你来送我,不祝一路平安,
倒叫我每一步都要准备斗争。

你说:千锤百炼是十分痛苦的,
然而,它却能考验一个人是否坚韧。
你鼓励我,要积极靠近党,
莫背家庭包袱,要振作精神。

那天啊,我鼓起勇气,揣着入党申请,
准备来找你诉说心中的衷情。
我用手,紧紧地,紧紧地按住胸脯,
按住我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

近了,那就是你住处虚掩的小门,
窗门洞开,好象你正张望我,多么深情。
我把充溢得快要流淌的情感啊,
关进理智的闸门,不让它流露半分。

我推开门,屋里一切都是那样平静,
内屋传来你咳嗽的声
啊!你病了,怎么病得这么快?
床边,坐着公社新上任的主任。

透过门缝,我看见,你多么难过,
眉宇间还挂着一抹愁云。
主任正压低嗓子警告你,
一声声啊,象尖刀括进我的心灵。

“同志,你怎么也阶级不分?
难道你真情愿跳进火坑?
你是党员,又是工人的儿子,
怎能与一个‘遣送家庭’的女儿结婚? ”

“主任啊,她已经够痛苦了,
我怎能再用痛苦去折磨她的心?
‘⋯ ⋯ 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表现! ’
怎能把前辈的罪过强加后代的身?”

“同志,她再聪明,再是真金子,
‘可她那‘花底片,—————臭气熏人。
氛和她结婚,不仅会给你的子女带来不幸,
还会影响你的党籍,工作,前程⋯ ⋯ ”

⋯ ⋯ 啊!我浑身打了一阵冷战,
眼睛模糊了,两耳在轰鸣。
我深深地吞下屈辱——主任的话语,
眼朝窗外,竭力保持着冷静。

“告诉你,当赤脚医生她已没有资格,
队里农科组,也要抹去她的姓名⋯ ⋯
而你,很快会走上工作岗位,
她——永世也是一个穷‘知青’ ⋯ ⋯ ”

啊!多么沉重的打击,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我还蒙在鼓里,想得那么开心。
痛苦啊,攫住了我的神智,
痛苦啊,也使我更加清醒。

含着泪,我悄悄地走出房门,
揣起申请,也揣起血泪浸泡的心。
啊啊!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啊,
在主任心中,我是属于另一种人!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一路风雨,浇不熄我燃烧的心。
树上小鸟,叫声是那样清脆,
我啊,难道还没有小鸟的欢欣!

倒在床上,我伤心地哭了,
安慰我的妈妈,哭得比我更伤心。
“孩子,怪爸爸吧,恨妈妈吧!
啊!当爸爸妈妈的又去怪罪何人? ”

多少夜,月亮和星星都闭上眼睛,
朦陇入睡的我啊,梦中也有哭声,
夜夜从梦中醒来的时候,
啊!泪水也湿透了我的枕巾。

你曾几次来看我,我回回关住门,
门关得再死,也无法关住我的心。
回回从门缝里望着你远去的背影,
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歉疚的感情。

请别怪我大心狠,太冰冷
我的心一直烈火腾腾。
我爱你,又怕影响你啊,
不爱你,又怎能丢下你的深情?

我要问,啊l祖国,在你的热土上,
难道就容不下我们这样的人?
啊!祖国,在你的怀抱中,
难道就不该有这样的子孙?

从此,我把痛苦深深埋在心中,
在人前,从来不哼一声。
每天,把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
压得越重,倒越把心灵的痛苦减轻!

记得,你踏上工作岗位那天,
来我家告别,要与我谈心。
我门上门,把你拒之门外,
是的,我已关上了爱情的大门⋯ ⋯

在生活的激流中哟,我沉默了,
谁知,沉默中爱的根儿扎得更深。
今天,我把全部悲酸一起泼上信纸,
是为了啊,激发我对未来工作的热情,

亲爱的,我已把你对我的深
——在工作中,浇铸过硬本领,
同志呵,我要把我对您的爱,
——注满自学的秒秒分分⋯ ⋯

你说,莫让白发把壮志纹死,
人活着,就要脚踏实地前进!
好同志呵,你的脚迹已化作事业,
而我,才踩下第一道浅浅的脚印⋯ ⋯

(信封,岂能装得下她的激奋,
每个字跳出来,直揪我的心。
姑娘呵,正当你的青春再次充满活力,
你怎知天空已布满阴云?

总理去世了,巨星陨落了,
我们伟大的领袖呵,又重病在身,
天安门前,息了四月清明的怒潮,
“反击右倾翻案风”的铡刀啊,正屠杀
革命和光明⋯ ⋯ )

第五封信

知识,竟成了耻辱的象征,
勤奋,竟遭到棒打的厄运。
人世啊,给我的难道只有失望,
横空,又飞来“小复辞”的帽子一顶。
教“民办” , 嫌我这“地主崽子”
引坏了纯洁的学生,
申请入党,怕我这地主家庭的出身
站污了组织名声。
搞农科实验,骂我——
天生的本性为“走资派”卖命,
考学校哟尽管考上高分,
榜上无名,还遭恶语扎心。
“狗息子,也想往上爬,
除非太阳从西边升⋯ ⋯ ”
“耗子生儿打洞洞,
哼哼,休想与工人的儿子通婚
啊!多么奇怪,多么奇怪的逻辑,
推导出一条荒谬的结论:
“地富女儿与工农的儿子通婚,
就会混淆阵线,带来国家变色的危险性! ”
祖国啊,仅仅就因为我出身不好,
气上大学没份,参加工作没名⋯ ⋯
祖国啊,难道就因为我是地主的孙女,
爱上工人的儿子也违反禁令?
广播哟,你天天在喊“辩证法” ,
为什么偏偏又搞“唯成份论” ?
祖国啊,有着文明历史的祖国,
难道你就容忍那帮极“左, , 分子横行?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啊,
雨,还在下个不停。4
雨呀,莫非也为我流下伤心的泪,
吞雷电啊,莫非也为我愤愤不平?
我疯一样在雨中跑啊,跑啊,
雨点,象悲伤落满了我的周身;
我在夜里奔跑,呼喊啊,
夜空中,回荡着我不平的呼声:
霹雳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快快劈下吧,劈死这帮瘟神;
闪电啊,你在何处?你在何处?
快快斩下吧,斩断这伙祸根!
是他们,任意践踏党的政策,
是他们,用强制的武卫棒把人民的一
切夺到手心。
啊!那位主任,那位“打砸枪”出身的主任呀,
半夜里,竟敢蹂躏我少女最珍贵的青春!
坏蛋啊,你能一步步逼死我,
逼死我,我却有不散的阴魂。
我死去也要作个厉鬼,
我死去也要抓你们到地狱审讯!
人民的心呵,岂容你们肆意践踏?
少女的心上,岂容留下你们的污印?
寻找死亡我跑呀跑上高崖,
石级呀,颤抖着把我举上峰顶!
告别了,倾听过我哭声的家乡,
告别了,曾与我一起流泪的雨云。
生我育我的祖国啊,告别了,
我在你怀中长大,死了也以你的怀抱为坟!
不是我想死,不是我想死呵,祖国,
我怎能割舍你生我养我的深情,
我还年轻,我要活,我要活呵,祖国,
我是千万个同命运的孩子中的一人!
隔着千山我看不见你的面庞啊,我爱过的人,
隔着万水你听不见我在高崖上的呼声:
我有冤,我有仇,我有恨啊,
但愿我的呼声能在你的心上引起共鸣
(啊!高崖,莫让她跳,莫让她跳啊,
她活在人世这么短,她还这么年轻;
啊!树藤,拉住她,快拉住她吧!
她还是个姑娘,还没做孩子的母亲” ’ ‘ ”
啊!雨住了,雷停了,夜色更浓重,
大地啊,这可怜的姑娘可曾睡稳?
啊!姑娘,姑娘,你就这样永别了吗?
黄土下,你是不是还满面泪痕⋯ ⋯ )

尾 声

我,抹去腮边的泪,捏紧手中的信,
“哗——哗——”远处林涛又传来她的呼声。
啊! “四人帮”倒台了,冰消了,花开了,
祖国,情侣们的欢笑——是对姑娘的回音。
姑娘,请放心,请放心啊,
有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切就有了保证!
看,四个现代化的东风绿了千山万岭,
多少象你这样的姑娘,又获得了青春和爱情⋯ ⋯

责任编辑:伊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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