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钟磊,独立写诗数十年。著有《钟磊诗选》《信天书》《圣灵之灵》《空城计》《失眠大师》《孤独大师》《意象大师》《活着有毒》等诗集,诗集被郑裕彤东亚图书馆及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图书馆收藏。
钟磊短诗:异域的孤独(17首)
走向时间的另外一边
显而易见,时间没有名字,
而娜杰日达•曼德尔施塔姆总是忘不掉一个人,
在回忆诗,在把诗交给我。
是啊,让苦难小一点儿,
小于被捕的思想散发着麝香味,
然后是善良的彼此在保存记忆,将永不相忘。
是啊,现在的诗歌有毒,
我只有把艾蒿当诗,
在菜篮子里面咀嚼苦涩的艾蒿,
又过着忘恩负义的一种生活。
哦,为什么我连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也没有?
我的骨灰瓮将被鬼魂丢在哪儿?
哦,我来了,在腋下挟着异乡人的魂魄,
一个人在暴风雪中暴走,
在复制白银时代,也走向时间的另外一边,
显然是把眼神瞥出凡尘之外,
显然是道路以目。
谁在那儿
不可停留,我已经走进北中国的暴风雪,
那是返回的白银时代,
在问:“谁在那儿?”
那是我从另外一个自我开始,
让冷空气涌入身体,
恰似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在说:“忘记过去,就会失去两只眼睛。”
此刻,雪花正在我的眼睛上跳舞,
也没有错过整个冬天,
可以转一圈再转一圈,像一部小说说起腊月,
在把诗人的白胡茬当成美学,
果然能够提及自己,在喊:“你到这儿来。”
此刻,我偏偏要目睹冰雪的一面镜子,
偏偏要面对被洗劫一空的危险,
在寒冰之上与凶悍的汉语搏斗,
抑或用水银改变面貌,
亦或看见中毒的一张脸又变成古铜色,
只在冷风中留下一声唏嘘——

给时间改一个名字
而今,乌鸦的叫声带着乌克兰的口音,
落在了莫斯科广场上,
那是人间失格的信号,
在要求狐狸和猎人友好相处,并不打算埋葬谁?
实际上,莫斯科广场并非是椭圆形的,
被一种红色在十分钟之内挤爆,
那么像商人的睡眠,
在一个椭圆形的会议室里被吵醒,
突然,冒出吵架的味道。
那么像语言世界在给人泼冷水,
而两个椭圆形并不等于一滴眼泪,
使我陷入沉思,那是知识分子的无奈,
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进入诗歌,给时间改一个名字。
再把2025年 3月3日当成偶数,
在比对语言的成色,在分辨着乌鸦的口音,
那么像一个没有抱负的诗人,
在以卑微的生命,试图模糊掉语言的边界,
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 我正在到来
嗯,我是世界的惊鸿一瞥,
反倒以乌鸦作答:“为渴饮着银河水而来这儿。”
而带着失望的黑色幽默,
已经觉察到我在十指尖上的觉醒,
正在把我的双手变得漆黑,
远不如一个十字架,没有上帝,没有神——
我仍然是孤独的一个人,
头发灰白,脸上已经出现皱褶,
几乎是被填满已知的痛苦,
几乎是没有任何间隙,只有恍惚的内心,
再让疼痛深入骨髓。
忽然,在世界的另外一边出现一个人,
像切斯瓦夫•米沃什的影子,
掠过恍惚的一刹那儿,哦,那是另外一个我,
在以时间之水打湿我,在以善之爱封存住一个土陶罐,
不论其中是亡灵,还是野兽,
哦,我正在到来——

我成就我的语法
一场无关痛痒的春风,吹过来就散了,
落在了语言的嘴巴中,
却无法定义风声,也无法定义种子。
别惊讶,闭嘴吧,
要看到被炊烟熏黑的夜,像在春耕之上翻滚的云朵,
正在赞叹劳动的双手胜过于夜,
正在把春风破译成故事。
让我试着理解吧,像偏见从身体里跑出来,
厌倦了自己的额头。
此刻,时间在我的身体里偷偷放进一口大钟,
又在我的额头上雕刻皱纹,
几乎全都是屎上雕花的工作,使我处于焦虑状态——
此刻,我难以控制住抵抗的冲动,
要我善待好这一天,只允许一个意象倾向于一侧,
在给内心的词语松绑,在沉默中听惊雷,
再以悲悯之心释怀,
是啊,我成就我的语法。
一如诗歌所求
最终我将死去,也不可能重生,
让灵魂歇一歇吧,
罢了,切记。
我知道,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月亮就陨落了,
没有人知道我是一个守夜人,也是我的梦,
只是孤独的样子,
因为担心成就不了自己而屈从于生活,
必须得干活,请记住:“至死也不能死在床上,
或故意在死亡中逗留一小会儿。”
我总是在凌晨三点半钟起床,
一如诗歌所求,在一个黑房子里寻找窗户,
可以大舒一口气,看见了日出,
又被阳光晒透,又看见了飞舞的麻雀或蝴蝶——
嗯,那些黑暗的词,那些迷茫的词,
也从我的身体上一片片脱落,
正如月亮和镜子。

重说火焰
语言的碎片在语言之外,即是我。
而我不可描述,
举个例子吧,正如我和一个女子聊天,
在改变睡眠的颜色,
越来越像一支小夜曲,仿佛出自黑夜的子宫。
如果我沉默,那么我就是她的边界,
而我却被她称谓故园,
她说:“你的眼睛是我的风景,
那么像逻辑学:一个词,一道光,一团火。”
请听,我在重说火焰,
像在一条地平线上悬挂的神秘饰物,
在让月亮和太阳互换目光,也互换戒指,
再让早晨一次次泛起潮红。
哦,那是难以名状的沉浮,哦,我要飞,
瞧,我正在把自己夷为平原,
仍然在濛濛无际的一片旷野上驱动一条河流,
——无论是欲望,无论是传说,无论是火焰——
另外一种叙事
回头看,风和天空的学者早就走远了,
在一行诗的末尾,
像语言的碎片,坠入未知之地。
而被人弄丢的第一人称,
与这些诗句相容,酷似沉默从未生成一个容器。
嗯,透过语言的栅栏,
可以看见一头黑牛站在庭院中央,
四周旋转着春天的雪花,
却像晨露一样闪烁,被我用速写勾勒出来,
再次让我想到保罗•策兰,
总是发现白天的时间不够用,在变成黑暗大师,
却因为一个杏仁而分心。
说吧,还有一个让人分心的合心镇,
在变成另外一种叙事,在田野的犁沟中忙碌着,
比流亡一词更加晦暗和抽象,
在试着忘掉时间,正在退到一座村庄背后,
像褪色的黑太阳跌落在田垄尽头,
又击破了大地的黑色血管,轰隆一声又轰隆一声,
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置身于颤抖。

异域的孤独
为此,我获得了终生流放,
正在北中国的沼泽地上跋涉,像一首诗。
难道我不是艺术的主题?
难道庸碌的心智不是垂死者的面容?
一连串的追问是如此两难,
那么像词语不等于语言,摆脱不了异域的孤独,
更糟糕的是我弄不清楚自己,
更不是完美之物。
的确,我必须要绝地反击,
如果把约瑟夫·布罗茨基的泔水灌进自己的肚子,
那么肠胃就会打结或长出息肉,
将横躺在一张病床上,会变成鬼迷心窍的一个人,
迷恋上一个小灵魅,
或闯入一片墓地在为那个小灵魅叫好。
或与一俱腐尸相同,穷于一种荒秃的生活,
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
要不世界是一个聋子,
要不我是自己的哑巴。
事件之书
让过去的时光落在头顶,而我还是没有醒来,
在懵懂之中看见时光被头发染黑,
在叠加两个世纪。
不必争论历史的尘埃是不是灾难,
像一个雕像被我把握了一下,
仍是一个暴君,仍是一幅画像。
此刻,那一部事件之书,
也让我的回答多余,宛若自由的语言没有边界,
可以发现五千年的一头死鹿在复活,
在错上加错,从十个手指尖上折回。
此后,我是一个盲人无法见到真相,
像逻辑学失去了晚节,
导致我徒有一点儿小悲喜,
生怕死于黎明,在以自毁的方式加入一个早晨,
像在问:“天空的太阳是不是我的?
我所仰望的天空是不是愚蠢的?”
哦,我只是一纸传单——
空气中的内容没有改变
宽恕自己,也宽恕先知,
不再与先知交谈,
让自己在北中国的一座小镇中安静地生活,
也接受孤独的惩罚。
仍属于不易呀,只为了呼吸一点新空气,
有时落泪,有时惊喜,
但不缺少幽默,正如我把俄语翻译成汉语,
并在语言中细品起来,
让我暂时握住先知的双手,比突然的告别还要快,
像被伦理腐蚀,瞬间失去了先知的体温。
这是真的,她在我的身体里孕育诗篇,
却与生产有所不同,
并以灵魂黏人,在渴望复活一个人。
呀,那个人是安娜•阿赫玛托娃吗?
噢,空气中的内容没有改变又和人不一样,
请不要用偏见看我,
我愿意把困倦的生命隐藏在安魂曲中,
哪怕是祈祷的前奏——

多么像血汁的强悍遁入
漫步在傍夜的森林中,渐次趋于幽深,
那是一个女子的心思,
被笼罩在一把天堂伞中,
比春雨细密,滴答在我的肩膀上又湿透了我的心。
那是什么在眼睛中哗哗作响?
那是什么在心中敲打钟声?
最好不要发问,最好是看一眼灵魂发光的样子,
有时聚成一团,有时散开,
压弯了黛色的苍穹,也盖过了星光点点,
多么像真理蛰入她的拇指。
多么像血汁的强悍遁入,
在以赤子之心把晨光闷暗了,
又被我掖进肋下,在把整个森林的景色抖成栅栏状,
反映在一条河流上面,让两座木桥摩挲着,
让我想起一把斧子,一把空椅子。
这样才是真的,在把恐惧的自己遗漏在潮湿的野草地上,
让绿色爬过一座座山坡,
又挤出孤寂的山口,
却与昨日之狐不同。
意象帝国
适合抵达的地点,在未来之处,
选择一个意象帝国,他却比一个帝国清晰可见,
恰似语言世界的秘密,
恰似诗人吕贵品给我讲过的故事。
这是一场绝望的恩典,
开始于2025年4月21日5点30分,
他的灵魂被我用一把天堂伞罩住,
让他和我一起在春雨中奔走,他的样子是如此湿润青翠,
湿透了我的双肩,宛若是重读他的诗,
似好风不动,云要把天空埋葬。
我们徘徊在一滴雨水中,又一起走向河岸,
在为撤销一条河流的判决而感叹,
在渐渐化作一滴春水的缩影,
也让我恍惚看见一只天堂鸟或一把空椅子。
那是一叶扁舟的漂突,让他生命流向一个奇点,
那是他映照在我的左右,
更不屑于一丝丝风潮流于河面的肤浅,
再次沉入一滴春水中,配得上诗——
代数学的一个公式
碰巧,我的青春与一个传说重叠,
时而诡谲,时而类似于一场赴死,
那么像代数学的一个公式。
忽然,代数学被拆分成两个单页那么像吕贵品和我,
他去了天堂,并坐在一把空椅子上,
轻摇起一把折扇,那是我为他做的,
那里有百姓与山河,
也有他的一首诗,犹如我熟悉他的悲伤,
犹如他对我说出的希望。
后来,我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暗语,
流亡在被流放的汉语中,不逊于一颗赤子之心,
在以天真的真理饱蘸着一滴滴血汁,
抄录着未竟之账的原作,
在真实之处见证真实,在拒绝非人之说。
真正的二十世纪,已经点数出邪恶的总和,
使我觅得道德诗篇,犹如在二十一世纪空间上的并置,
呼应着毁灭之灾,
即是真实的言说。

总是不想这样老去
说着生命的短促,以致于忘却自我。
是啊,所有生命的落幕,
都像落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本书中,
被一页白纸涂黑,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感觉到有些语言不能碰,
就像是死人在和活人说话,陷入恐惧的怪圈,
总是不想这样老去,在做一条鱼,
在咀嚼着腐败的汉语。
是啊,这是孤独的宿命,
从额头的皱纹中长出青苔,从鼻孔中爬出蜘蛛,
真的,不知道要把面具丢在那儿——
是的,我也在拉卡塔镇,
也印证了羊皮卷的预言,
甚至在马孔多似的一面镜子中,
让遗忘变成可怕的事儿,让人打探我的传说,
让人患上失眠症——
光的秘密
大吃一惊,沉默被自由打破,
自由在踮起脚尖,
让她的两行脚印抵达我的胸口。
于是,我在写光的秘密,
仿佛是飞舞在我身边的蝴蝶,都长着她的脸和翅膀,
在与我肩挨肩,手挽手,是那么光彩夺目——
而我却忽略了春天,
包括一个桃花岛,一条河流,一个避雨亭,
也包括一座城市,都在我的想象中消散了,
就像是我们丢开猜想,在一个甜蜜的雨夜相遇,
在语言世界论及灵魂的片段,
可以把尘嚣隔离在我们之外。
我们能够把整个雨夜的声音全部听进内心,
能够听见我们的命运相连,
也允许世界如其所是,
正如在一把雨伞下面模糊不了两颗头颅,
将冰冷的雨滴击碎,
将阴暗的天空击碎。
可怕的契约
以五·一劳动节的名义休息,要我称颂吗?
是下意识的吧,
要我一把抓住控制论,
从一本书里拧出汗水,
哦,一滴汗水比银河中的一颗星星还要浩渺。
(那是沉默的国家,并不知道我的忧愁。)
于是,惊诧在迅速移动,
已经越过名词,又浮起水晶一般的线条,
那是伸展在半空上的灵魂,
使每一种黛青色都是私人的耳语。
噢,我在兑付可怕的契约,
在让苦难的门徒懂得血液结痂成过去的名字,
耻于道德的伪装,耻于星空的传说,
将再生于伊曼努尔·康德的仰望中,
将化作我的出身和摇篮,在流亡的汉语中流亡,
像集中营中的一个伪劣写手,
在合心镇的星期日忙于火车的制造工作,
更忙于日落时分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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