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凤,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副会长执行长,北美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哈佛中国文化工作坊主持人。作品有新華書店等暢銷書膾炙人口的哈佛系列《哈佛問學錄》《哈佛問學30 年》等,曾入選10 本域外著名華文女作家散文自選集 及世界華人學者散文大系,散文年鑑 ⋯ 海外著述散文类第一名等。持續應邀北大,台大 中台亞美名校演講數十場。她學有專精、文采斐然,長期推動海外華文文學的發展不遺餘力,深受大家的敬重與喜愛。
母亲与毛衣
那年﹐母亲的金发护士兴奋地询问: 她是否还精通其他手工艺? 说她挑起毛线针居然就如着魔似的﹐熟练地织打了好长的一段毛衣﹐想让她多织一些…。对妈妈的赞声不绝﹐ 的确﹐在我的心目中,妈妈不仅有卓越的织毛衣手艺﹐其他烹饪等手艺也是不得了的好手。
母亲是四川重庆海棠溪人﹐来归张家六十余年﹐相夫持家﹐为传统的母亲﹐口传闲谈在在皆有教诲﹐坚强不屈﹐极有主见﹐又善领导﹐年轻曾在抗日还乡及渡海赴台时两番远离我的父亲﹐她且却能携带九个箱子﹐指挥若定﹐带领害乳腺炎病中的好友常友文太太, 和她的婴儿﹐安抵目的地南京。所以她常被女婿笑称为慈禧太后。
童年有好长的一段时光﹐小不点的我最如痴如醉的是依在母亲身傍﹐边看她织毛线﹐边听广播小说﹐流行歌曲点播…偶在间断时听她说些远近的事﹕如谁欺负老实人……琐碎的恩怨,故事总没有完的﹐于是那些刁钻太太,从妈口里,都成了我栩栩如生﹐永恒的想像。
旧事如深秋的枫叶﹐片片飘落……回想那些毛线成品﹐都成为我一直拥有的出客衣衫﹐我的第一件小洋装就是她亲手织的, 还由女儿穿过﹐继续保留。大学毕业出国后﹐妈亲手织的毛衣﹐更温暖了我侨居在美国东北哈佛大学 30多年的寒冬﹐犹记临行深造前不久﹐她还为我打了件金黄色马海毛衣﹐始终珍视﹐每遇隆重场合﹐才穿上增添喜气。
当年﹐妈妈没有比现在的我大几岁﹐骤然间﹐爹娘屋里不见了我这个宝贝女儿﹐除了读我每到周末课余写去的航空信﹐爱不释手﹐听不着也看不到﹐那时节我们多是还要打工的穷留学生﹐不像阔气的现代﹐这般舍得通电话﹐更无电脑﹑电邮。
远离家国的无依﹐深切的思亲思乡﹐唯靠家书传递﹐写了几百封﹐直到我因侍父病﹐弟又毕业离乡, 越数年决定征得公婆同意﹐迎养双亲。他们来美后﹐我们由康乃尔跳槽哈佛大学 ﹐生活遐意﹐我好开心的过了一年半父母双全﹐有儿有女的幸福日子。
尤其母女在厨台旁边洗煮烹烧,在炉上的调着拿手的鼎鼐﹐并话家常兼斗嘴﹐她最喜欢跟我们开车﹐美国南北旅游。密西根﹑佛罗里达州﹑华盛顿﹑尼加拉等各去了三五次﹐加拿大﹑芝加哥﹑纽约等也不知几回。把大半个美国游遍。
她终于遭遇一生中的第三次远离爸爸﹐就是永别。父亲辞世32年,他临终,因母亲跌伤下背,她也淹滞在床﹐儿幼繈褓﹐日夜伺候飮食便溺﹐除远房就学侄儿夫妇﹐并少援手,我仅两个月左右﹐掉磅二十﹐顿失健康和亲人 ﹐是我无法慰借的伤痛。尤其爸爸的过世﹐是生命中最难接受的一件事﹐我在哈佛花了多年的工夫来承认这个事实……母亲又由昂首登上的权威﹐再度转易角色﹐意味着瓦解﹐永远失去他们那代的翼护。
在哈佛送老父亲之后﹐母 亲曾对我说过如释重负﹐下一次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听着难免一时心惊,说不出话来。今朝母亲是毋须面对或全然以赴?也警觉生命应该怎样对待?
于是我开始带她回到朝思暮想的大陆故乡﹐初旅也担心妈脾胃身心﹐能不能够负荷激动。庆幸几度回乡演讲﹐有妈相伴的壮举,都也平安来去。从哈佛到过中国的北京﹐天津﹐上海﹐苏州与杭州以及其间父系的故乡平湖﹐外祖故乡泉州﹑武夷和南方的广州,湄州﹐厦门﹐香港……长江黄河等全游到﹐还被海内外文友写着说着﹐在人民文学,世 界日报上津津乐道。
12年前﹐ 初初诊断阿姿寒默老人失智失忆时 ﹐我在她主卧室房里摆一台运动脚踏车,曾常扶她上去踩。我就哄着她说,你要勤练脚力,多吃营养,快点康复﹐才可再长程旅行﹐去玩﹑走路。
头脑清楚时﹐她在与朋友的牌戏中﹐也寻得极大的乐趣。每个周末送她去玩﹐公寓那儿总是最热闹的﹐夹杂着谈笑﹐麻将声,有时一桌﹐多时可达三桌﹐仿佛是小型的大波士顿地区中华文化协会的长青会﹐她与人相处是外和内刚﹐施予人者多。精明的时候总受点怨气……
对三个外孙儿女她保护过多宠爱有加, 一视同仁对待﹐以她那鲜为人知的刚直性情﹐支持我养大了他们。外孙儿女也知孝互动﹐放假或请假,总长相左右亲力照应﹐与我们共同面对﹐时时或交 替承载﹐扎实陪着她走向风烛残年。
有我们在身边的日日关爱侍候﹐静然潺然像地底的水,在需要时立能给予即刻的滋润清凉﹐不多想, 一切看良心,本来就该如此﹐企图弥补无可逆转的病痛损失。
稍有一分清明﹐妈妈就要为我们做事。天天总想着要为我们洗衣煮菜﹐洗得满脸盆﹑满地是水﹐她只盲乱用她还存留的些许记忆﹐以早年的手洗衣服方法﹐总要亲帮孙儿洗衣﹐忘了关的水﹐满溢到楼上地板和楼下洗澡间电灯电线﹐差点触电; 在垃圾桶解放﹐捡纸搽﹔ 把各种不同的菜﹐全倒在一碗 ; 有时孙儿女惊见她用绿豆汤烧绿菜花﹐铁锅放进微波炉加热 ; 烧得满屋子焦烟﹐引起她自己和一家的危险 , 召来救火车﹐不让她做﹐她说是残忍﹐不如杀了她。
养病时﹐吃饭总要叫我们坐着同吃﹐尤其是儿子﹑女婿等男性﹐与大部分的母亲一样﹐都觉得看自己的孩子吃饭很满足,很有幸福感,不是吃什么的问题,而是看自己所爱的人吃东西时﹐会有一种庆幸感,欢乐的气氛,更甚于自己去吃!
晚年她萎缩衰弱 , 难以明白吃饭要嚼烂﹐要往下吞咽否则易呛﹐弄不清冷热﹐和冷热水﹐弄不清假牙在哪儿? 嘴巴鼻子有何不同? 不知马桶肥皂﹐便溺失禁﹐忘记卫生…我在分不出汗水还是涙水地为她洗漱五多年后, 她常一不留神﹐就如玛当娜一样内衣外穿或不穿…﹐她会跟我说妈妈我走了﹐令人心酸。红黄蓝绿也不分﹐或忘了外孙女不是我﹐住在纽约﹐外孙不是舅舅﹐没去过台北安康碧潭﹐同房病友红发德裔不是杭州人﹐英文本不精通﹐中文也听不懂﹐语言对她只是一种声音﹐哪国何妨?
混乱的游走病况﹐令人揪心, 大暑﹑大寒﹑下雨﹑结冰都5分钟一次﹐老要外出﹐不知添衣﹐想象说有老鼠要打﹐枝叶要捡,腿弱常跌伤, 方向又不明, 请人来照顾她﹐也不能理解。
受伤错误日增﹐几年间﹐就此老去坐轮椅 ﹐行动迟缓不便的她﹐大大不同﹐见她却都是开开心心﹐长年总是咧着嘴傻笑,苍老皱纹网罗的脸庞﹐却仿佛快乐自在,以往固执坚持争到底的她,反而极少现身﹐随着她健康状况的恶化而消失。 洗练织衣的她﹐哪去了﹖渐渐离我们而去﹖当然是万分不舍﹐祈福要我原来的妈妈回来…在哈佛身心倍受矛盾煎熬﹐眉宇纠结…; 但是对她而言﹐也许等于脱离苦境。我虽苦中与她哈拉﹐亦深深怅惘﹐她心中还有没有灵智﹖毕竟老病折磨,宁愿她仍刚强康健。
父母对我恩重如山﹐在写书时早已数度提过﹐母亲曾谦然说﹕”我哪有你写得那样好“。幼年孱弱多病﹐尤常得热病﹐连连高烧﹐临危几乎死。经父母呵护幼嫩生命, 不论溽暑寒冬悉心护养﹐由薄粥而果乳﹐终得长成﹐哀哀父母﹐抚我劬劳﹐今世不用说当涌泉相报以孝﹐来世衔环结草﹐也报答不完再生之恩。
又逢丹枫的季节。在夕照中洗洒扫叶﹐听到一声特别悠长高亢的蝉鸣,抬头寻不着﹐纽英兰的枫叶﹐正红黄缤纷的地展现富丽的风华﹐秋天真的微步而来。风让树林颤起一阵粼粼的波涛, 我不禁为这残年剩月热泪难止.“送老归山方是儿”这是母亲的话﹐再度承受13年侍病后﹐我忧心失去母亲﹐太息感慨生离死别。我亦瞬间白头﹐读书冩作不能终卷﹐暮霭沉沉﹐门前大树落下的种子答然﹗这真是天下最最凄凉的声响﹐凄凉中﹐有泪怆然盈襟﹐回念前尘﹐感触万端。
步上熟悉的路径,晶莹澄黄的小坡林子,我们都担心的休止符终将出现。不舍那灵魂渐离﹐尚未完全告别人间,时候到了﹐就不得不离去。由不得选择,就像人生老病死一样。不安,也得透悟认命。
缘份开启在﹕我来到张家﹐妈妈养成我﹐继而再协助穿衣﹑吃饭﹐养成我的儿女﹐儿孙日日亲近之源﹐更由此穿衣吃饭之道而生发,实为人生最真情之体验。父母当年将我们送到美国读书,侨居哈佛大学工作,自然同意﹕恁让儿女开始对于精神自由的探求,尽管经历了长久的孤独和难关,实已经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幸运。现在怡然漂泊﹐乡关何处﹐居处似乎皆已不再那么重要。
在父丧之后﹐我只有着靠回忆过往﹐得些慰借。透过文字和哲思﹐慢慢抚平对于失去挚爱的伤痛﹐并领会生命的奥趣﹐再思生命的本质和失落﹐又历心境的转化与重生,那时的我也想将失智的母亲﹐从陡峭的落差找到平衡点,调适生活态度角色,放下过度期待﹐免被身心之病劫掠。 生命来如朝露去无踪﹐哪来恒常﹖参透《金刚经》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句子,知道惊恐无益,只不过是自己执迷。
最后妈妈常坐在病院向门的客厅沙发看电视﹐眼神渴望的痴等着我下班开门出现﹐扶住妈妈, 推她去饭厅喂食﹐再陪她回卧房, 与她说说话﹔需护士协助同为她更换好衣裤尿片后…,再小心翼翼梳她银丝般的疏发,把她指甲细细剪细细磨…含涙把一情一境铭刻在心版。疑惑难解中﹐唯有竭尽全力侍奉。
梦着能够像从前牵着她的手﹐去游快乐世界﹐多好。当刻尽量做到无忧无惧,在一旁伴着母亲。我们母女一场恩情﹐渐随生命成熟而饱满。
每日次次的探望,虔心以待﹐我都会依然紧拥她的肩头 ,轻声的告诉她:妈妈,不要担心。握着她辛劳多皱的手在掌中,像握着颗心。那是如此完美的手,依稀是我与母亲最初的记忆,我蜷缩在她手弯里,穿着她手织的小毛衣套装﹐在那里,我还不懂人事,但是如此被爱,知道天地间有了自己的位置。那是无比的力量,护卫着我,直支撑我远达这海角天涯的哈佛园。
秋风一起,日照偏斜了,以偏北的角度照进她房内。相框内,我安排了各人相片,各种年代。新添的全家福﹐漾着爸爸的笑容﹐爸戴玳瑁眼镜﹐妈坐在中间,旁边是我们,眉目愉悦﹐窗内洋 溢着一种暖暖的感觉。
偏斜的日光仿佛没有夏日那种强度急躁,在室内缓缓移动,外面是一林金黄亮灿﹐黄叶泼撒眼前,近面相对,着实令人有无法逼视的撼动﹐窗前花台上无声布满阳光,连花瓶盆栽上也是,仿佛金光洒身,浓密的绿荫到这个季节,缀满金光。在自然的街巷小坡,敏锐的觉察无奈的季节更迭﹐生息相依,叶生叶落、无常中的有常。
走向病院楼梯甬道,步出楼外。外面的天地,迎来秋阳。处处仍都有芳草,这就是生命。她的窗户面向正东南,早上日出升起明亮多变,朝气蓬勃,是要宣告黎明初始﹐傍晚黯下的天空﹐拖着一抹绛红彤云,和霞彩不同的变化。
日长的季节不论东晒或西晒的太阳﹐耀着我的眼﹐我一定朝那头,可能痴望的母亲﹐挥着暂别的手势﹐隐约可见生命确在无声无息消退,分分秒秒,珍惜每一次。
父母作为我生命导师的过程﹐已经终结,圆成离去,其实不应太哀伤。淡去的暮彩映照﹐依然没有告别﹐不知道梦的尽头,是不是清醒。妈妈退色的心智﹐会因我们的思念归属,永远留在这共同永恒的虚空,母亲的爱终将连绵不断。
(写于哈佛大学2004)
哈佛大学 . 张凤与【母亲与毛衣】
文 / 刘俊
哈佛大学在当今中国的知名度可能超过了所有其他的西方大学,之所以会如此除了哈佛大学本身的学术声望之外,大陆图书出版界一波又一波的以”哈佛“为选题的出版热,无疑为大陆的“哈佛”想象提供了丰富的资源,也为”哈佛“在中国的深入人心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众多有关哈佛的书籍中,张凤女士的《一頭栽進哈佛》《哈佛问学录》、《哈佛哈佛》、《哈佛缘》既引领潮流又十分出众。张凤女士长期在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工作,先生黄绍光博士,又是哈佛大学化学系的核磁共振实验室主任,著名学者。哈佛人生对张凤来说,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经验——这些经验化为文字,无疑积淀着“外人”难有的对哈佛的深刻认识。在她所写的这几本关于哈佛的书中,既渗透着她个人的哈佛经验,更体现着哈佛大学与中国悠久绵长的历史渊源。以个人的眼光,看哈佛的中国缘,是“历史系出身而偏好文学的”张凤女士书写哈佛时深具个人特色的一种立场和视角。
从总体上看,张凤女士的这几部书既各有特色又具有相关性。《哈佛问学录》重在对以哈佛为主的旅美学者进行身姿勾勒和思想介绍;《哈佛哈佛》与《哈佛缘》则以介绍哈佛的历史人文环境和与中国的渊源为主,兼及作者自己的心路历程。如果说前者立足哈佛,形塑了来自中国、环绕哈佛的学者群像,那么后者则以一个东方女性的角度描画出了哈佛的基本风貌,同时也展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哈佛问学录》中所写到的学者基本上都是有哈佛学位或曾在(正在)哈佛任教的中国学人,如杨联陞、赵如兰、张光直、杜维明、余英时、高友工、李远哲、郑洪、叶嘉莹、陈幼石、王德威、郑培凯、陆惠风、李欧梵等,即便是那些没有在哈佛就学和任教经历的学人,如夏志清、孙康宜、台益坚、傅伟勋等,也因了与张凤的个人交往和在哈佛参加学术活动而与哈佛有了这样那样的联系。这些海外学人虽然学术领域各有侧重,但在以哈佛为代表的西方学术重镇弘扬东方文化、传播中国文明这一点上却殊途同归。在某种意义上讲,这些杰出的东方学人不但与哈佛的其他学者一起共同铸就了哈佛的辉煌,而且他们本身已成为哈佛传奇和哈佛历史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无疑使哈佛大学与中国有了不解之缘。
事实上哈佛大学的中国缘还不只是有来自中国的华人学者在哈佛任教,在中国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哈佛大学功不可没,为古老中国的现代转型培养了一大批具有现代意识和现代知识的新型知识分子,中国现代思想文化史上的重要人物赵元任、胡适、梅光迪、陈寅恪、汤用彤、吴宓、李济、梁实秋、胡先驍、林语堂、任叔永、陈衡哲、丁文江、洪深以及当代著名学者周一良、范存忠、贺麟、余英时、许倬云等,都曾受到过哈佛的知识洗礼。他们对现代中国的深刻影响,无疑与取自哈佛的思想和知识资源密切相关。
当然,哈佛大学影响了中国,中国也影响了哈佛大学——哈佛大学与中国结缘的方式并不是单向的。早在1879年,中国学者戈鲲化就受聘哈佛大学,在”哈佛学院教习官话”,有时为哈佛的洋教授“特别开诗文讲授”。后来建立的哈佛-燕京学社,在密切中美大学交流的同时,也为中西文化的双向互动,提供了一个学术平台。在近代以来中国输入和输出文化的过程中,哈佛大学当为其中的重要媒介,并绵延不绝,以至于今。
张凤的《哈佛问学录》在对那些赫赫有名的华人学者进行引介论述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勾勒”哈佛的中国缘”的历史。除了通过对著名学者的摹写描画出”哈佛的中国缘”的历史蓝图之外,张凤还把她在哈佛参与、主持的各种与东方文化和中国文明相关的活动,纳入到她的这一历史建构之中,如她在《哈佛哈佛》和《哈佛缘》《一頭栽進哈佛》书中写到的由她創會的作协分会,和中国文化工作坊,剑桥新语,艺文小集等主办,广邀海峡两岸及北美的作家、学者(如王蒙、李锐、苏童、余华、余秋雨、陈忠实、戴厚英、白先勇、郑愁予、於梨华、陳若曦、苏伟贞、朱天文、赵淑侠、廖辉英、尉天骢、张系国、楊牧﹑張錯、叢甦﹑李渝、张光直、夏志清、李欧梵、王德威、孙康宜、紀剛等)参与,共襄盛举,开展各种形式的文学讲座和学术研讨活动,这些活动将文学和学术带出哈佛课堂,推向”公共领域”,扩大了东方文化和中国文明的影响,也使”哈佛的中国缘”更加丰富和多样。
张凤在她的三本有关哈佛的书中重点是借助哈佛的华人学者,演绎哈佛与中国的因缘际会,相关的文化活动(包括对张爱玲哈佛行踪的追索)是这种”因缘”的补充样态。然而,作为一个来自中国的哈佛人,张凤的个人经历和人生经验,显然也是”哈佛的中国缘”的重要构成。在某种意义上讲,《哈佛问学录》中的”心影”既是书中人物的”心影”,也是张凤的”心影”,因为,所有张凤笔下的哈佛人物、哈佛历史,都是张凤眼中的人物和历史。由是,张凤的个人生活、心路历程、哈佛经验以及她有关哈佛的书写,就既是张凤个人化的”哈佛的中国缘”,也是总体的”哈佛的中国缘”的有机组成。
如果说可以把”哈佛的中国缘”视为张凤三本书的总主题的话,那么对于张凤如何表现这个主题,我们可以用”形象生动、感情细腻、文笔优美”来加以概括。所谓”形象生动”包含有两层含义:一为她所写的人物”形象”(风采)生动;一为她将叙事方式形象化、生动化。所谓”感情细腻”,是指张凤在写作的时候,笔锋常带感情(女性的细腻感情),从她的叙事中,读者能强烈地感受到她对所写人物的尊敬和爱戴,而她对哈佛的那份喜爱之情,也常常流露笔端。至于”文笔优美”,则是指张凤的文字有中国白话的典雅和清丽。张凤出身历史系,她的历史训练不但表现在她写人状物的时候,常怀历史感,同时也表现在她文字(白话背后的文言根底)中的那份中国美学的历史韵味——用中国的优美文字写哈佛,这本身是不是又形成了另一个层次上的”哈佛的中国缘“?
作者简介:刘俊,南京大学教授,南京大学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中心主任。著有《情与美 : 白先勇传》, 《悲悯情怀——白先勇评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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