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乡愁中清醒的爱 —— 韩舸友诗歌中的唯美境界略说 文 / 顾偕(中国)

我没读到太多这位不相识的域外诗友韩舸友的作品,看其简介,惊讶发现竟然又是一位从四川诗歌大树,金黄飘落的诗人。不过这位似乎有着丰富覊旅人生的诗人,像是早已飘落在了大西洋彼岸,且在美国的国际传媒网,还做着《美洲文化之声》的总编。

想来每个人身上的精神之根,都是自己永远不会舍弃的的源头风景。对于有诗意的灵魂来说,对故乡毕生的流连凝眸,则更是一生离散在迁徙路上难忘的深层经验。当然这其中依然包含着爱与梦想,尤其对于一名早已过了激情写作年龄的诗人来说,这样的现实诗章,即使需要有温情的贯穿,但也更须注入理性的思考。“秋叶的味/我曾经品过很久/滴泪的叶片上/每条筋络都刻满/忧愁/思念的痛/被嵌入每一个深秋”;“也许山太高/遮挡住期盼的眼睛/也许海太阔/无法感觉靠近你的身体/春花秋月/只能借一缕月光/将忧伤和思念寄给你”(《乡愁篇》)。

赤子之心不是抽象的,所有的倾心抒怀,若是做不到主题空间山河若梦的跨越,不能以探索和追求,实现一种司空见惯“离歌”变迁的压力转型,那么所有对乡土家园的追逐,就会少了那种山水放歌的深厚化,任何乡愁的质感和细节,也就难以具备张力形态内视性的澄明。意象寄托倘若仅是一般的性情流露,就难有人性品质融入的感染力了。因此韩舸友的这类作品读来是亲切的,那些去囯的丝缕寂寞,少有挽歌成分,相反一些压力、困顿和艰辛,形成了一个诗化过程,反倒洋溢起了心怀壮志的一面。诗中的一切怀恋流程,于生命深处,千回百转竟成了走向任何地方,都必须奋发的动力之源:

    在思念的梦幻中
    要多少情感煎熬
    才能写意出最美最秀的风景
              ——《记住乡愁》

作为整体人类命运一分子,身居何处都当有自我的精神图景和高迈的坚韧缩影。诗人的命运重担,便是要时刻散发人性的光芒,在浮华时代以自身始终有的心灵飞翔美好高度,不管在任何蜿蜓旅途,都要让认识和思考永远交替并行。这是一种境界美,必然要宣显出广阔的意象之途,否则狭隘的呈现怎能照亮人生?写作的意义恐怕依然会是陈旧的。所以我们欣慰地看到韩舸友这些包括“理性篇”、“乡愁篇”、“爱情篇”等心思细腻的发挥,并不都在盲目温婉,于题旨方面陷入了那种永不停息的情感哀伤。倒是在类似浪漫的坚守中,较好地提炼提升出了一种现实诗意。这些自然流出的既往情深之类,固然说不上是什么崇高主题,却也不乏有着独到价值精神,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诗歌。何况有些内容和句子,不都是婉约交织,还是有着一定揭示的份量可让人深思的:

     欲望
     被阉割后主子才能放心
           ——《读史札记》

    两千年前
    就是一个自由的海港
    随意地穿越
    不用签证
    每个人都在希望的路上
            ———《春秋》

    假如再过千年
    世界一定不是今天的模样
    欺骗和杀戮
    所有的罪恶都会随江河
    消失于大海
    那时见到的才是明媚的春光
             ——《沉香》

这便是诗人永远值得庆幸的清醒,同样在爱这里,一样也会出现:“也许山太高/遮挡住期盼的眼睛/也许海太阔/无法感觉靠近你的身体”,并且最终都会“在风的引诱下难以自己/抚摸/眼里却藏着泪雨”。
韩舸友的这些作品,看似不需要社会和时代的参与,仿佛都属于个人叙述,实质只要涉及到自由与理想,它所有的主体影像,就不再会是一般简单的缠绵演绎或乡愁的人情温暖。这样多少年相生相融美的流淌和构筑,即便其雅洁的面貌说不上有多少震撼,但抑或理性和清醒从未击溃内心,灵魂并不都在高深广阔中自由翱翔,所以哪怕今日扑面而来的不是什么远古雄风,一派天然之象的自然走笔,尤其均不隐晦高蹈和挥之不去的那些平实,一样不需要刻意拔高,亦同样可以拓展开艺术的力度的。

诗歌的无穷,总有无穷的人在写着。但我们还是要提倡创作的独出心裁,因为惟有这样,非凡就会成为可能。当然高峰之作不一定就意味着都是成熟的。正像韩舸友的这些颇具美学境界的诗作,它为平常物象增添了不少和谐贴切的理趣,清晰而不绚烂,在一系列新变环境,已然催生了力求更好的诗性赋予,相信若将此类题材拿捏把握和更上一层楼写好,作者也能成为平凡的大师。
(2023.11.05于广州黄埔颈椎痛复发时)

【作者简介】顾偕 ,当代著名诗人、评论家、中国作协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原副主席。在《芙蓉》《花城》《湖南文学》《诗神》《人民日报》《文艺报》《文学报》《南方日报》等报刊发表长诗近30部,著有《顾偕长诗选》《太极》(英文版)等诗集九部,电子版新作诗集、评论集两部。诗作曾被拍摄成电视诗、电视音诗在中央电视台、香港等全国30余家电视台播出,多部诗集被国家图书馆、中国现代文学馆、香港图书馆、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图书馆收藏。长诗作品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三年诗选》等多种专家选本,获“第五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文本奖”及其他文学奖项多种。

韩舸友诗选(十首)

读史札记

一、骟 鸡

西汉时期
他是官
一个让人鄙视
却不敢小觑的族群
卑贱
却宅于深宫
极尽阿谀奉承

必须被阉割
就像农村
走街串巷的摇铃人
专门骟去公鸡的生殖器
才能膘肥体壮
还有拔去獠牙的狗
伤不了人

欲望
被阉割后主子才能放心
不然
既要窥视三千佳丽
还会觊觎
权倾天下的朝廷

那时的人
有的被阉割肉体
有的被骟去灵魂
剩下一群活物
在栅栏里
倒也十分自在安宁

我崇拜太史公
因妄言受刑
却发愤完成【史记】
让肉体升华为神
满朝文武
却变成骟了灵魂的畜生
(2021.04.12)

二、焚与坑

你真的很聪明
在文字都不成熟的年代
就知道
读书如不害己
便会害人
甚至成为毒箭
瞄准高高在上的朝廷

堵不住口
也不能剜心
意识
仿佛飘飞在灵界的魂
任其泛滥
将成利剑伤身

也许一把火
就能毁灭
让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还有那些活体
一起消灭
因为他
会滋生新的生命
(2021.04.14)

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第十二届代表大会与会代表合影

三、春 秋

两千年前
就是一个自由的海港
随意地穿越
不用签证
每个人都在希望的路上

春秋也好
战国也罢
从来没有高墙
君主总会礼贤下士
甚至如玄德兄
三顾茅庐
臣子
还可以随时辞退君王

今日的西方
到处是垒起的高墙
它想挡住什么
魔的邪恶
还是人性的善良
或者
害怕那一缕阳光
撒在黑暗的土地之上

掩卷之时
想起春秋的时光
心底
塞满惆怅
墙外
不见我的故乡
(2021.04.14 草于洛杉矶)

幽 灵

曾以为
站在自由的土地
无论身体
意识
都在朝梦想接近
如盗火者
普罗米修斯
为了众生
承受宙斯的酷刑

如今
我也被锁在高加索山顶
成了野鬼孤魂
英雄的赫拉克勒斯
你在哪里
为何不来救赎
让我的生命
在阳光下得已重生

很想撕裂自己
留下肉身
让意识飘回故国的山林
异乡的风雨
正在侵蚀身体
故乡
请别拒绝我孤独的灵魂

秋 菊

略显凄婉的秋菊
让城市的喧嚣淹没在寒风里
乌鸦哀嚎
地鼠也克制不住恐惧
今年特别冷
苍茫的大地也显得格外离奇

见过很多花海
每一片花瓣都让我陶醉
蓝花楹
格桑花
蔷薇、紫金、月季
不知为什么
那一片白色却让我泪落如雨

别相信
一个肉体真的离开
即使化作灰烬
尘土仍然会留在大地
别相信
这是祭奠逝者
脆弱的生命
承受不了如此隆重的礼仪

每一朵花
都代表一份无奈
才有于无声处的伤感
无论它开在风中还是藏在心底
漫无边际的广场
是无数的孤魂拥抱一起

摇曳的秋菊
一个城市连着一个城市
一座山连着一座山
大地一片洁白
这是先祖的颜色
高贵、寂寞而充满神秘
(2023.11.01)

秋叶上的乡愁

秋叶的味
我曾经品过很久
滴泪的叶片上
每条筋络都刻满忧愁
思念的痛
被嵌入每一个深秋

数着飘飞的叶
数着无尽的乡愁
年复一年
数去了青春
数来斑白的鬓发挂额头

乡愁
漫山飘舞的乡愁
流落荒原
会不会随风飘往故乡
回归尘土
思念会不会随红叶一起
葬于深秋

图片来自网络

流浪的月光

想你的时候
用一首诗叠成船
漂往远方
然后
静静地守候夕阳

装满诗意的船
在时空流浪
欧洲
非洲
大洋洲
还有日思夜想的东方

远方很远
只能用心陪你
漂泊
流浪
你寻求什么
在遥远而陌生的土地
你抛下什么
莫不是
塞满愁绪的行囊

我也是游子
在天与海之间彷徨
礁石
沙滩
早已将碎裂的心埋葬
我期盼
用思念叠成船
将肉体送回故乡
那时
我的灵魂会与你
一起流浪
(2021.05.15)

韩舸友与刘荣文教授(梅西华人协会会长)合影

情 结

爱过
恨过
青春的年华始终没有错过
那条水
那条江
是水手眼泪汇成的河
每一粒水珠都能映出心酸
纤夫的号子
是水手吼出的歌

也许是缘
我的生命也成了一首水手的歌
有过波涛汹涌的大海
也有随风飘荡的船帆
在一个时空从未停留过的地方
唯有这颗心
永远牵挂着我的港湾

我用眼泪和两鬓的华发
铺出回家的路
寻找那条曾经相依为命的小船
消失了
什么都消失了
只有冰冷的河水和空旷的沙滩

我用沙哑的声音面对群山
轻轻的呼唤
眼泪若泉水般融入江河大海
去寻找
去祭奠
那一叶永生难忘的消失在远方的帆
(2023.10.18 草于赤水)

记住乡愁

一个寒冷的冬季
我带着我的梦一起告别
从此
故乡便成为镌刻心底的烙印
从太平洋彼岸到彼岸
以密愁的云雾也掩饰不住的
牵挂的泪痕

我用母语诉说中国
将浪迹天涯
回望成一部乡愁的诗集
让游子吟 故乡情
浸泡成一杯浓浓的香茗
我的乡愁
在长江黄河的涛声里纠结
便成了高原儿女
最纯朴最神圣的虔诚

图片来自网络

我知道
乡愁有多美
故乡就有多美
我知道
故乡有多美
乡愁就有多深
在思念的梦中
织出诗画的田园
就有了满山红叶映出的
任萧瑟秋风也拭不去的坎坷足印

我的乡愁
是兴安岭呼唤春天的松涛
是蒙古草原万马奔腾的蹄印
我的乡愁
是嘉陵江上拉纤的号子
是锦绣江南魂牵梦绕
眷顾诗行的意境

我用苍老的声音
吟一首很长很长的歌
在密西西比河的波光里
找寻故乡的身影
那黔山秀水 云上梯田
那村头的小桥
坡上的木屋 溪边的彩云

在中国神奇的画卷中
要怎样跋涉
才能将霓虹闪烁的故乡拓印
在思念的梦幻中
要多少情感煎熬
才能写意出最美最秀的风景
让出尘的锦绣
滋润我历尽磨难
却无怨无悔的人生

掬一捧太平洋的水作墨
悄悄绘出故乡
用落基山做笔
将思念镌刻成风雨侵蚀的悲悯
也许有一天
乡愁真的会变成墓地
也许乡愁
是爬满坟茔的荒草
在遥远的彼岸
徘徊游弋等待归期的灵魂

图片来自网络

套马杆

你是骑手
我便是那匹野马
不经意间闯入你的草原
我想挣扎
绳索却越来越紧
终于被驯服
于你的身体和灵魂

每一次拒绝都会心碎
每一次出逃都痛不欲生
你的放手
让我无法移步
你的祝福让我忍不住泪奔
我只能驻足
你的神秘世界
许你不离不弃的深情

你征服的不仅是肉体
套住的又何止野性
我的灵魂被囚禁于你的世界
不再奢望自由
不去羡慕塞外的风景
我只想
匍伏于身边
做你一生一世的宠臣
(2021.06)

沉 香

我想将自己变成乌木
在地底埋藏
深深的河床下面
才能逃避
因为阳光下的阴影让我失望

我情愿在黑暗的世界
孤芳自赏
无论乌金般的高贵
钻石般的坚毅
还是那份
淡雅清新而又醉人的沉香

假如再过千年
世界一定不是今天的模样
欺骗和杀戮
所有的罪恶都会随江河
消失于大海
那时见到的才是明媚的春光
(2022.09.23)

那 夜

那夜没有光
布谷鸟温柔相依
稚嫩的羽毛
紧贴着
想让伤口痊愈

我心狂跳
血液仿佛松涛
在风的引诱下难以自己
抚摸
拥抱
眼里却藏着泪雨

我的泪刺痛了你
你却忘记
昨夜的伤口还在滴血
没有雨的林子
泪水淋湿了脚下的土地

那一夜
我的灵魂堕入深渊
地狱没有光
孤独的我再也不能
在你的面前将头颅昂起

就这样
在寒风凛冽中疗伤
就这样
将爱与恨刻进生命的年轮里
直到肉体归于尘土
灵魂归于上帝
(2023.08.21 于贵阳)

美洲文化之声》简介:

《美洲文化之声》国际传媒网(Sound of USA)成立于2016年,是美国政府批准的综合网络平台,主要从事华语文学作品的交流推广。目前已与Google、百度、Youku、Youtube 等搜索引擎联网,凡在这里发表的作品均可同时在以上网站搜索阅读。我们致力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同时提倡文学创作的思想性和唯美主义风格,为世界各地的华语文学作品交流尽一份微博之力。同时,美洲文化之声俱乐部也正式成立,俱乐部团结了众多的海内外知名诗人、作家和评论家,正在形成华语世界高端文学沙龙。不分国籍和地区、不分流派,相互交流学习,共同为华语文学的发展效力。“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倾听世界美好声音”,这是我们美好的追求和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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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辑:韩舸友(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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