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枪,江西修水人,长居北京。南昌大学美术学士。昭通学院文学研究院研究员。《诗林》杂志特邀栏目主持人。《国际汉语诗歌》执行主编。获得第四届“海子诗歌奖”提名奖、首届杨万里诗歌奖一等奖、《现代青年》杂志社年度十佳诗人奖、《山东诗人》年度长诗奖、第五届中国当代诗歌创作奖、“湘天华”杯全球华语诗歌大赛银奖、2018年度十佳华语诗人奖及其他奖项。大枪最新作品
时光是一条疼痛的线索(组诗)
老照片
全世界的色彩退位为黑白二色,全世界的人口
退位为一家六口,那时我们还有父亲
要感谢光,留住了他积极向上的嘴角
这对一个追随神农尝过百草的病人是多么不易
那时候的母亲还很年轻,两条奔跑的辫子
被年轻的美人肩分割成健康的“人”字
这让我们的童年,在“人”字路上行走得熠熠生辉
我们会在照片右边的池塘洗澡,那是在夏天
太阳会在黝黑的小屁股上,滚动播报温度指数
有小女孩路过,无数的小太阳会一个猛子
扎入水底,这是多么盛大的场景
我们还会在照片左边的老枣树上摘枣
枣树是八月最靠得住的粮食味道,红彤彤的枣子
能治好这个季节里左邻右舍的色盲和短视
却解救不出照相人被单色挟持的眼睛
陈旧的“咔嚓”声一响,池塘,太阳,枣树
父母,我们,万物一起被锁定,多年后打开来看
拂去茂盛的灰尘,只有黑白还是那样深入人心
2020/5/6
上梁山
我为这些石阶而来,这样的叙述更接近
某种演义,石阶两边的柏树穿着黑色的铠甲
我不去看它们高高擎着的面孔,古今兵士的面孔
大都是雷同的。我拾级而上,让弯曲的膝盖
拾级而上,我无心观看手拿板斧在半路剪径的李逵
他早已失去当年之勇,好汉要成为好汉
首先得有八百里水面,现在只剩下八百米
阮家三兄弟也已经上岸了,这点水远远不够颠覆
一个王朝,山腰的几匹瘦马,已经作为照相的
道具被招安,据说它们的马蹄铁被存放在聚义厅的
玻璃柜里,再坚硬的质地,也始终拗不过有一个
吃草的主人。脚下的石阶很漫长,它退一步
我进一步,离山顶聚义厅还很遥远,离北宋还很
遥远,这是一段可以匹配900年的距离,一百单八将
也已经成为一个固定名词,不可加减,我庆祝
这一发现,它让我的膝盖坚实地回到庸常生活中来
2020/5/9
子母印
从今天起,母亲的第三个儿子,三个孩子的
父亲,将被两块石头命名,它们一块
命名我身体凸起的部分,一块命名
我身体凹陷的部分,从此我的身体有了阴阳
也更加具备山水气象, 它们的质地
让我能够更为硬气地向世界出售我的名字
我热爱这两块石头,我甚至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
生活中会经常遭遇这样的陌生,这会让交往
变得格外迷人,此时,它们端坐在我的书案上
我们准备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并提议先去掉我的简历部分,也不涉及它们的
艺术和线条,这是一个彼此都受用的方式
更多时候我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直到我也成为第三颗石头,我向它们学习
风骨与气度,并约定用同一种口音发布共识
两颗印才用了一次,也是这唯一的一次
就把我勒出了弯曲的血印,像一条脐带的特写
2020/5/12
老城墙
老城墙在我的眼睛上面,我是一个眼高于天
的人,老城墙在天的上面,我从不敢僭越
城墙上有变幻的大王旗,有多少旗就有
多少空洞,相比于城墙上的士兵来说
我选择忽略这些空洞,一块砖就是一个士兵
一块砖抄袭另一块砖就抄袭成了这座城墙
我第一次尊重抄袭,它给了5000年士兵相同的品质
像一块砖一样极简生活,像一块砖一样爱一个国
我不敢践踏这样的砖,士兵的灵魂宿在上面
城墙上有很多垛口,它们的开口向上,它们是
真正的天窗,它们对着星宿说亮堂的地球话
星宿就有了怀人之心,星宿就把眼光停驻在
长城上,这世界上最长最长的城墙,竖起来就是
一条通往天堂的阶梯,能带来人间最好的祭祀
春天来了,花朵会开在阶梯上,秋天来了
浆果会结在阶梯上,这是一条花团锦簇的天路
所有的城墙都汇集到这里,像河水汇进海里
我从这些城墙下经过,像一条洄游的鱼
偶尔落下来的花和浆果,钓饵一样提醒我
曾经也是城墙上的一个士兵,我愿意立刻归队
2020/5/19
此前已全部读过,几乎是第一读者,值得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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