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宋 . 苏轼)
无论身在异国他乡、还是东西南北,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异国人,也无论信仰如何,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故土、不会忘记亲人。所以千百年来,才会有浪迹天涯的游子写出一篇篇催人泪下的文章,才会有家中的老母和妻儿望穿秋水、泪流成河的凄婉绝唱。
中秋佳节来临之际,美洲文化之声组织了这期专刊,让我们一起用文学艺术的方式纪念这一中国的传统节日,寄托我们的思念之情。无论在故乡还是异乡,人间还是天堂,我们都可以用文字揉成一张圆圆的饼,在中秋之夜共享温暖的时光。
特别感谢所有朋友,三年来共同维护美洲文化之声国际传媒网和俱乐部的纯洁性和高端品质,让它得到世界各地同行的认可,成为文学艺术的一方净土。
感谢各位大家分享优秀作品进行交流学习,特别是优秀作家和诗人们的不吝赐稿赐教,很多朋友在交流中也建立了真挚的友情,彼此尊重、彼此欣赏、彼此爱护。
“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唐.张九龄),美洲文化之声编辑部全体同仁在这里恭祝各位尊敬的顾问和文友们中秋快乐、阖家幸福、万事顺意。(韩舸友执笔于2021年农历八月 辛丑年中秋)
《美洲文化之声》国际传媒网编辑部
目 录
1,《我的月亮》 — 文 / 蔡维忠(美国)
2,《你的鞋我的脚》— 文 / 石钟山(美国)
3,《舊時月色》— 文 / 蓬丹(美国)
4,《回憶六年前的中秋血月》— 文 / 周愚 (美国)
5,《我家狗兒們的山居歲月》— 文 / 王美(美国)
6,《忘情风景》 — 文 / 顾艳(中国)
7,《1937中秋故乡无月》— 文 / 牛先民(美国)
8,《故乡的月亮》 — 文 / 大普(美国)
9,《故乡的圆月》— 文 / 彭南林(美国)
10,《月是故乡明》 — 文 / 陆千巧(中国)
11,《我的小村庄,我的童年》— 文 / 若妖(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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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月亮》 — 文 / 蔡维忠(美国)
【作者简介】蔡维忠,理科博士,哈佛博士后,新药研发专家,现居纽约。散文作品发表于《当代》《上海文学》《散文》《光明日报》《读者》等海内外报刊杂志,曾在美国《侨报》和《北京晚报》辟有专栏,出版散文集《此水本来连彼岸》,随笔集《美国故事》和对联艺术专著《动人两行字》,获第十二届《上海文学》奖散文奖。
我的月亮
纽约的月亮从海上升起,照耀万顷波浪,苍茫大地。它曾照过哈德逊河上的商船,长岛海湾里的渔舟,但不知道是否照过离人心上的扁舟子,妆镜台前的相思人。它曾陪过踉跄于大都市街头的失意醉汉,但不知道是否陪诗人举过杯,跳过舞,投下过凌乱的影子。我來以前,它是印地安人的月亮,荷兰人的月亮,英国人的月亮,美国人的月亮。它也是我的月亮吗?
我的月亮,千年流韵,让人一拍三叹。我在纽约看到这样的月亮吗?我看到了江畔初见人的幽思,苍茫云海间的眺望,天涯共此时的想念,千里共婵娟的渴望。我看到了它徘徊于玉户帘中,徜徉于捣衣砧上。我看到了它的光芒从嫦娥的裙裾上闪动,它的斑点从吴刚的斧底形成。在纽约,我依然看到熟悉而又让人怦然心动的古典意象。纽约的月亮是我的月亮,我的月亮有我的底蕴。
我的月亮,洁白无瑕。人的本真是最美好的东西,原是洁白无瑕,只是在人生的历练中被私欲污染,或在磨难中被现实遮掩。我曾感叹,要保持本真有多难,纵受煎熬难老辣,几经清洗半清白。尽管如此,在明月的照耀下,我回到无邪的孩童时代,回归了本真。纽约的月亮,洁白无瑕,让我记住自己是个向往纯真的人。它是我的月亮,我的月亮有我的本真。
八月十五的月亮从纽约东边的海上升起,特别圆,特别大,特别亮,它是我的中秋月亮。我记得曾经多次帮中文学校把月饼分给每一个学生,他们有中国人的后代,也有美国人的后代。我记得曾经把月饼带到公司与同事们共享,他们是来自欧洲的白种人、来自非洲的黑种人、来自印度的黑白种人。所以,很多纽约人知道中秋节,知道中秋节的意义是团圆,就像感恩节的意义也是团圆。我的月亮成了很多纽约人的月亮。
月亮有圆有缺,但即使缺时我也看到它的圆。即使是天边的一弯细细的月牙,我也能顺着它的弧线看到它本来的圆。我的心中本有团圆。其实,看月亮并非一定要在中秋的晚上,十五的晚上,只要心中有团圆。其实,看纽约的月亮也是看故乡的月亮。在纽约,我安心,我安家。我心安处即是家。在我的月亮下,有必要分清哪是故乡,哪是他乡吗?
万古千秋,我的月亮依然明亮,今生今世,我的月亮下有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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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鞋我的脚》— 文 / 石钟山(美国)
【作者简介】石钟山,作家,编剧,著有长篇小说《遍地鬼子》《春风十里》《石光荣和他的儿女们》《五湖四海》等三十余部,中短篇小说二百余部(篇)各种文集七十余种。根据其小说改编,编剧的影视作品三十余部一千四百余部集。作品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四次。“飞天奖"三次,百花文艺奖三次。
你的鞋我的脚
小学五年级下学期时,我们学校来了一个体育老师,这个老师的名字叫马驰,二十多岁,头发很长,总有几缕搭在眼角,他为清理眼前的头发,头总是一甩一甩的。因为他是体育老师,总穿一身运动服,运动服的颜色是蓝的,领口袖口带着白边,运动鞋也是蓝色的,鞋边也是白的,因此,体育老师马驰在我们眼里样子非常潇洒,很体育的样子。
每次上体育课,总会招惹得一群班里的小女生大呼小叫的,以前我们从来没见过我们班的女生如此矫情造作过。以前,教我们体育的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每次上体育课,这些女生不是腿疼就是肚子疼,以此逃避上体育课,上体育课便成了我们男生的专利。年老的体育老师似乎精力不够用了,每次上课都会扔给我们几只球,不是篮球就是足球,让我们放羊式地玩。自己则坐在操场上,眯着眼睛看太阳,似乎快睡着了,头还一点点的。后来这个体育老师就退休了,来的新老师就是马驰。
马驰的到来,让我们班的小女生一下子就热爱起体育课来了,每次上体育课,这些女生似乎还精心打扮一番,有的扎上了红头绳;有的穿上了新衣服。整节课她们都叽叽喳喳,围着马驰问这问那,没完没了。
五年级的我们,对这些同样大小的小女生没什么兴趣。我们喜欢上美术课,美术课的老师叫桃子,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桃子老师长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整个人都是圆乎乎的,不笑不说话,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一股水蜜桃味。我们班这些小女生跟桃子老师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些不起眼的女生却偏偏喜欢体育老师马驰,我们一点也不嫉妒,甚至觉得非常可笑。
马驰老师家是外地的,住学校职工的集体宿舍,我们每天早晨上学时,都能看到操场上马驰的身影。他不是跑步就是在练习单双杠,青春的身体在校园里无处不在,仿佛学校里来了一个体育老师,人一下子多了一半。
不上体育课时,我们也会经常见到马驰的身影,一身蓝色运动衣裤,头发一甩又一甩。我们男生都觉得马驰这个老师有点嘚瑟和嚣张。多多少少的对他并不怎么喜欢,究竟为什么不喜欢,我们这些男生也说不清楚。
有一天,有个同学公布了一条爆炸新闻,说是星期天,在电影院里看到马驰和桃子老师了,两人一同去看电影,说出来的时候,还见两人拉了一下手。这条消息不亚于一枚原子弹在我们男生中炸开了。马驰居然和桃子老师好上了,这让我们无法接受,我们那么喜欢的桃子老师居然看上了马驰,这让我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观察桃子老师,果然她和马驰老师的关系不一般,两人经常成双入对,桃子看马驰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说话的声音更动听了,笑起来也更好看了。美术和体育相差十万八千里,两个人怎么能扯到一起呢?我们不解,我们生气,替桃子老师不平。
从那以后,我们这些男生集体不爱上体育课了,准确地说不爱上马驰老师的体育课了。每次上体育课,我们男生都吊儿郎当的,不听马驰的指挥,他让我们往东,我们偏往西,气得马驰直翻白眼。
转眼到了春季运动会,运动会要求每班都要选出一些人来参加,代表各个班走列队,体育好的学生还要参加各类比赛项目。我是班里的体育委员,这种活动肯定落不下我。
学校每次召开这种运动会,都要统一着装,学校没有钱,运动服是统一订做的,只有开运动会时,参加的人每人发一套,开完运动会还要交上去,下次运动会时再用。只有鞋要自己交钱,依据号码大小由学校统一购买,参加完运动会,鞋就归自己所有了。
因为要参加运动会,母亲给了我三块钱,这是学校要求的钱数。以前参加运动会我没有什么异议,因为是体育委员,在班里的体育项目上,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可这年的运动会,因为马驰我一点也不想参加。母亲给我的三块钱在我兜里放了好几天,我就是迟迟不愿意把钱交给马驰,其他同学也一样,别别扭扭,拖来躲去的。包括张棉远和朱革子这爷俩,最后在马驰的一再催促下,才不情愿地把买鞋钱交给了他。张棉远还讨好地对我说:马驰找了我六回了,不交不好意思了。我白眼了张棉远,并没有说话。
我一直没把买鞋的钱交给马驰,他每次问我要钱,我总是说:忘管家长要了,等明天再交。等明天见到马驰,我仍然是这句话,弄得马驰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越不耐烦我越开心。
后来,我带着几个同学,买了一瓶果酒和一袋饼干,正好花完买运动鞋的那三元钱。我和几个同学溜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一边喝酒一边吃饼干,这是我第一次喝酒,那几个同学喝了酒显得很兴奋,朱革子借着酒劲结巴半天说了句:要要要不不咱咱揍马驰一顿好好好不好?我白眼朱革子,没搭理他。
我们一边说着仇恨马驰的话,一边把酒和饼干吃完了。
一直到学校召开运动会,我也没把买鞋的钱给马驰。马驰最后还是发给了我一双运动鞋,说心里话,那双运动鞋在当年我们眼里还是很奢侈漂亮的,白色的鞋面,绿色的鞋底,穿着它很轻盈也很帅气。参加运动会的男生们,每个人都有了做了马驰的感觉,很运动也很潇洒。
我穿着那双轻盈的运动鞋,走了入场仪式,又参加了一百米和二百米的短跑比赛。我得了一个冠军和一个亚军,惹得一帮小女生站在终点线上拼命为我加油鼓掌。我不稀罕这些小女生为我加油打气,我只在乎桃子老师,果然我看到了她,她站在学生后面,冲我微笑着,我仿佛又闻到了水蜜桃的气味。
从召开完运动会那天开始,只要马驰见了我,就要那三块买运动鞋的钱,我翻着白眼爱答不理地说:忘了向家长要了,再等等。我每次都是这句话和这个态度。为了这三元钱,那双鞋我都不好意思穿到学校来了,只有在放学回家后才换上。
马驰差不多要了一个学期,每次见我,我都是那几句对话,他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我却开心无比。在这学期里,我们又有同学看到马驰和桃子老师在逛街,有时拉手,还有时走进电影院看电影。一想到美好的桃子老师和马驰在一起,我们这些五年级的男生就难过万分。
暑假之后,我们这些同学升入到了初中,初中和小学不在一个学校,我们不仅离开了小学,同时也告别了桃子老师。对我来说,我也摆脱了马驰老师不厌其烦地向我要那三块钱。上了初中的我们,一想起桃子老师会继续和马驰在一起,我们心里就很惆怅。
一晃又一个学期过去了,记得刚放寒假,雪下了一场,又下了一场。有一天,突然一个同学跑到我家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马驰和桃子老师被学校开除了。
我吃惊地问:为什么?
那个同学说:他们非法同居,被学校革委会主任堵在一个被窝里,两人就被开除了。
听到这个消息就犹如五雷轰顶,拉着那个同学跑到我们的母校。小学也放假了,大门锁上了,但大门上贴了一张告示,那张告示写的就是开除马驰和桃子老师的内容。我跳起脚,把那张告示撕了下来,又一甩手扔到雪地里。不是为了马驰,而是为了桃子老师。
我们上初二的时候,有人说马驰参军了,去了南方的一个军区。他因为年龄超了,是走后门才参的军,关于桃子老师一直没有消息。
我们读高一那年,是一九七九年,就是那一年在南方边境上,一场对越南自卫反击战打响了。那年暑假,我们才听到关于马驰的消息,他牺牲在那场战争中。我们相信马驰成为了烈士,可是我们还是没有桃子的一星半点的消息。
高中毕业后,我参军了,那一年是一九八一年的十月。
又是个许多年过去了,关于马驰和桃子在我们同学聚会时,偶尔还会有人提起。除了以前的消息,没有半点新消息。
又是个许多年,我仍然会想起马驰,还有那双运动鞋,想起这些时,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我在心里无数次想过,如果这会我再能够见到马驰,我一定还给他那三元钱,不,而是三万块。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我们的体育老师马驰了。
一身镶着白边的蓝色运动衣,蓝色运动鞋,长长的头发遮在他的眼角,于是他就不停地甩头,潇洒的马驰,年轻的马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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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月色》— 文 / 蓬丹(美国)
【作者简介】蓬丹,美国著名华文作家、诗人,祖籍台湾,北美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创会会长,北美华人作家协会网站主编,美洲文化之声顾问。1991年與文友籌組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創會會長,現任監事。1991年加入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為永久會員。
舊時月色
八○年代落腳北美洲,匆匆數十載過去,韶華似水,月色依舊,而中秋時節,那月光之舟,總會載我航向歲月深處……
素月
甫自寒帶遷移至南國,在報社找了一份工作,我必須上晚班。第一次在子夜十二時許收工已身心俱疲。沸騰的市聲自街道上退卻後,盤據著整個城市的是夜的沈寂幽冷。車子的引擎發出單調滯重的響動,彷彿是那份沈寂幽冷被寸寸割裂的聲音。回到家,熄火,關上車門。夜又迅速癒合了,如某種不死的邪靈。
倦累中,反而難以入眠。佇立窗前,獨醒者的淒迷和憂傷陡地在心中氾濫。偶一舉頭,卻見中天裡一枚圓月,也仍然醒著,恰似清明的眼睛溫柔不瞬地凝望著我。那澄澈的光輝照向我小小的院落,照入我長長的軒窗,也似乎逐漸照進我深深的心坎。
那澄澈的光輝,在漆黑中耕耘出一方素白,在幽寂中提煉出一片溫旭 -月光深情的撫吻,解開了夜的魔咒。遂明白,我從事的原是一種傳遞知識和消息的工作,唯其任重道遠,才能體嚐『披星戴月』那番清越的況味與那份卓絕的精神!
報社後來因故停辦,幾個好友也各奔前程了。異鄉的聚散更加匆匆。世事漸漸洞明,胸腸漸漸冷硬,杯中美酒漸漸不再令人醉心,客裡歲月漸漸不易惹人傷心 - 唯有秋夜裡最清明剔亮的月光,才能鑑照旅人魂夢深處那熾烈的鄉情。遂明白,異國的月色千里,原是旅人凌越重重關山、懷舊望鄉的眸光。
望月
在報社工作未久,就逢中秋了。出國後幾乎已淡忘了這節日。因為居住的城市裡華人不多,也找不著農曆,中秋都是已過之後才在家書中讀到。搬來華人聚居的城市,各種節慶時出現的商店擺飾、友朋邀約、報上新聞、僑社慶宴,熱鬧俗麗的氣象讓人意會到又要過節了。
中秋那日報社照常出報,也就沒能參加什麼慶祝。午後到辦公室,桌上已放了老闆贈送的兩枚月餅。其實一向不怎麼愛吃甜膩的月餅,但是頗喜歡那飽滿厚實的形狀和那透明油亮的包裝紙裹不住的濃郁餅香。幾個談得來的同事,在工作告一段落後聚來我的桌前,把幾個月餅一一分成八等份,小口小口品嚐著,黑溜溜的豆沙餡托著金澄澄的鹹蛋黃,每粒月餅都在詮釋一個月圓之夜。當晚儘管待月月未出,舉杯杯不滿,我們卻不覺缺欠。因為,我們心空裡的那輪皓月已穆然升起,而令我們酣醉的,原是那份肝瞻相照的熱烈情誼。
靜月
工作安定之後,即在準備置屋。最後決定的住處,主要是看上那棟屋裡的一扇天窗。那扇天窗在臥室洗手台的上方,有如巨匠手中的一個畫框,把最藍的一角天空和最白的一朵閑雲都給鑲進去了。在寬大的洗手台上養幾株盆景,整個臥室就源源不絕地充溢著初春的綠意。
一直以為天窗就是為著收成陽光的,收成這樣上好的能使天藍、使雲白、使盆景綠的陽光。
一個憂思擾人的晚上,我中宵醒來,卻見滿室瑩然生輝。雖已夜闌燈黯,猶能明辨室內景象,而屋前屋後並無街燈。
行至洗手台前,欲洗臉清神,突見幾株植物光緻的葉片上抹著一層霜白,恍如已被點化成堅實的冷玉,那黑暗再深再厚,也無法將它侵蝕。一抬眼,中天裡一丸明月,正專注不懈地自天窗注入一束束柔光,點物成玉,黑暗逐步退卻了。未曾想到,我的天窗還能收成月華。也未曾想到,在一切俱已安息沉睡之時,卻有這樣清醒執著的光華,盡心竭力地與黑暗對抗著,使不眠人被夢魘絞的心靈,得到了某種抒解和澄清。
遂明白,太陽的璀璨生猛,足以吞滅黑暗的力量是令人傾服的,而月亮在幽冥晦暗之中,猶能堅持一泓清白,默守一片冰心,卻更加令人依戀和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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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六年前的中秋血月》— 文 / 周愚 (美国)
周愚:美国著名作家,本名周平之。累積发表作品三百餘萬字,在美國、台灣及中國大陸 出版小說、散文及報導文學共十九冊。曾獲美國洛杉磯地區傑出華人成就獎、台灣聯合報徵文比賽報導文學首獎、( 台灣 ) 華僑救國總會海外華文著述獎、( 台灣 ) 中國文藝協會「五四」文藝獎、 ( 中國大陸 ) 世界華文文學雜誌小說一等獎、中華民國建國百年徵文第一名。曾任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會長、北美華文作家協會總會副會長、南加州空軍官校校友會會長、理事長;現任加州台灣同鄉聯誼會理事、美國湖北同鄉聯誼會理事)
回憶六年前的中秋血月
六年前的中秋節,世界上的許多地區,包括我所住的北美洲,發生了一件1982年來天文上的奇景,被稱為「血月」(blood moon) 的超級月亮加月全蝕 (super moon and a total lunar eclipse)。
之所以會有超級月亮,是因月亮繞地球運行的軌道是橢圓形的,這天正好是她距地球最近的一天,所以看起來要比平時的更大更亮;而月蝕則是太陽、地球、月亮正好在一直線上,地球擋住了太陽射向月亮的光;至於血月,一般是發生在月全蝕的時候,因大氣將紅色光折射到月球表面,使月亮紅如血色,造成了這一天文奇景。
超級月亮加上月全蝕,這一現象上世紀的百年來只發生過五次,上次是三十三年前,下次則還要等十八年。三十三年前的那次,不知是因沒有發生在我住的地方,或是我自己沒有注意到,我沒有看到;十八年後的那次,誰知那時會是怎樣的情形?這次很可能就是我今生能看到的唯一的一次,所以我一定要看。
根據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發布的消息,月全蝕發生的時間,在美西的時間是晚上七時十一分起至八時二十多分的一個多小時。昨晚,也就是中秋夜,我早早就用完晚餐,七點還不到,就和妻二人坐在前院等待。洛杉磯這幾天正逢秋老虎,白天酷熱,但晚上非常涼爽。昨晚天上雖有點雲,但能見度仍屬極佳。又因我家位處一座山坡頂端,視界良好。但那時天空仍是一片漆黑,按照時間算,月蝕尚未開始,月亮應也還在地平線之下,尚未升起。我翹首以望,七時許,終於在東方地平線上大約二十多度的天空,看見了發出極為微弱光線的月亮。我不知原因,因為月全蝕應已開始,為何仍有亮光?果然,那只是驚鴻一瞥,那點亮光隨即消失。
我明知月全蝕會持續長達一個多小時,但我卻每隔不了一分鐘,就會向月亮方向的天空張望一次,似乎是怕她不守諾言,或是嘰嘲我對她的癡情,可能會作弄我似的。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大約是八點二十多分,終於在地平線上大約四十度的天空,發現了她的蹤影。最初,她只露出了一絲細微的金邊,好似上弦新月。
正在這時,我手機裡的微信傳來一位文友「月亮在那裡?」的短信,我回覆她在東方地平線上四十多度的天空,她回說她正和朋友在一間餐廳用餐,看不見。城市裡的餐廳,本就沒有開擴的視界,如果她所坐的位置方向不對,更不可能看得到月亮。想到這裡,我慶幸自己是住在一座山坡的頂端,得了天時地利,得以盡情地觀賞這一奇景。同時我又猛然想起,這是我的家,我在這裡已住了十幾年,而十幾年來,我只要是在家,每晚晚餐後,就必定是坐在電腦前,收、發、轉一些伊妹兒,讀一些時事、政論,告訴我有關勵志、養生,什麼要多吃,什麼不能吃,以及歌舞、魔術,甚至人體藝術, 等等的郵件,一坐幾個小時,十餘年如一日。直到昨晚,我坐在自己的院子裡,涼風習習,氣溫宜人,棕櫚樹梢的月亮和星星,閃閃發光,遠方高速公路上的車輛在慢速爬行,一條條瑩光色的車燈,組成了一道純銀色的虹,偶而還有小動物如免子等出現在草叢中,這我才突然發現,我自家的院子竟然是這麼美。感謝月亮,因為今晚為了她,才使我有這個發現。雖然血月、超級月亮、月全蝕不是天天有,但我以後一定會少在電腦前坐些時間,而多到自家的院子裡來的。
我凝視著由細微的一絲如上弦月的她,逐漸變為一根彎彎的初熟的香蕉狀,聯想到我常聽的「她的眼睛像月亮」那首歌。她繼續變得更豐潤、更光亮,就像個美麗的少女,慢慢地睜開她的眼睛,而睜開的動作是那麼柔和,那麼優雅,那麼迷人。
她逐漸升高,逐漸睜大眼睛,逐漸增加亮光,由半月變為接近滿月,這時我又聯想起另一首「月兒像檸檬」的歌,她的確像個檸檬,高掛天空,只是多了一點紅色,更美。我想用我的手機為她拍照,但試了十幾次,都是一片空白,未能成功。正當懊惱之際,卻不料另一位文友在微信上發了一張她所拍的照片給我,非常清晰,並告訴我說她是用廣角鏡遠鏡頭的相機拍下的。對這飛來的禮物,我大喜過望,並立刻向她要求允許我將照片作為投稿之用,她欣然同意。
我觀賞了這次「血月」的全部過程,九時後,己是滿月,但我仍不忍離開她,面對近在咫尺的自家大門,竟有流連忘返之心。直至凌晨三時許,她已穿越我的正上空,開始西斜。而我也睏態沉重,才依依不捨地和她道別,回房就寢。
《我家狗兒們的山居歲月》— 文 / 王美(美国)
【作者简介】王美,資深新聞人,曾任台灣中華電視公司記者、主播、國際新聞主任、駐美特派員等。南加州台灣大學校友會 2009-2010會長,南加州北一女校友會2014會長,現任北美南加州華人寫作協會會長。曾獲教育部社會教育有功人員獎、廣播電視金鐘獎。旅居美國後積極向美國主流社會推介中華文化,並負責第八屆全球華文網路教育研討會開幕閉幕典礼,曾任MED123.COM 副總裁、醫藥與生活周刊總編輯、美國伊甸殘障福利基金會執行長。
我家狗兒們的山居歲月
那天,外子坐在台階上,看到頭頂有鷹飛過,聽見隔著高爾夫球場對面鄰家的馬昂首嘶叫,說了句 : 就是這兒了。帶我們看了半年多房子的經紀高興的叫起來 : 我就知道你們會喜歡這裡!
遷入當夜,累癱了的我在睡夢中聽到Abubu狼哮似的叫著,迷迷糊糊的好像還有很奇怪的聲音,咦—是嬰兒在哭嗎?不對,好像好幾個嬰兒同時在哭,不! 不是幾個吔,簡直是一群!三更半夜的,鄰居都隔得老遠,怎麼可能!我心裡一緊感覺汗毛豎立雞皮疙瘩也起來了,人馬上清醒過來,窗外皓月皎潔,Abubu仰天狂吠,投影在還沒裝窗簾的落地玻璃窗上,真像是一隻哮月的狼!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怎麼這麼詭異,房地產經紀沒說啊?
房子坐落在洛杉磯縣跟橙縣交界處的一個山城,由於地勢起伏,每戶佔地至少一英畝以上,這房子俯瞰高爾夫球場,跟鄰居相隔很遠。一群群嬰兒似的哭聲每逢半夜此起彼落地響起,非常驚悚,住了好一陣子之後才知道這裡另有囂張的居民,就躲在高爾夫球場終端的草木叢生、人跡罕至處,牠們是不請自來的、也趕不走的土狼 (Coyote)! 幸好住家院子有整圈鐵欄杆,把我們圍在裡面,不怕土狼威脅。
Abubu是朋友生下小女兒後要我收養的一條Rottweiler(羅威納)公狗,看牠一副忠厚老實、甚至還有些呆楞楞的樣子,便給牠取了迪斯耐電影「阿拉丁」裏一角色的名字。Abubu長得很快,趴在地上還不明顯,郵差先生送信來,隔著鐵欄杆的牠冷不防站起來,黑黑壯壯的像頭小牛,嚇得郵差先生信件灑了一地大叫一聲倉皇跑走,讓我看了很是抱歉。
狗兒總是喜歡用嘴挖土用爪扒草地,我特地買牛骨頭讓Abubu磨牙,誰知牠把牛骨周邊的筋肉啃乾淨之後,吸出整條骨髓再一口吞下肚,哇塞! 我兩眼快盯成鬥雞,還能耍這把戲,豈不該送牠去馬戲團表演!
怕Abubu太孤單,我們去領養了一隻Golden Retriever(黃金獵犬) 喚牠做「弟弟」,「弟弟」一身金黄色的毛,平日總是笑咪咪的,看來快樂又和善。一個雨後下午,牠不知從何處拖來一隻全身乾僵看似死了已久的土狼,想勸牠放下這難看的東西,別人一靠近,牠立即變臉一反平日的和善,那面目猙獰的樣子讓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朋友說二口犬哭,不好,該多養一隻,我們從善如流又去領養了一隻Cocker Spaniel(長耳可卡犬),這回外子給牠取名叫Simba,是電影「獅子王」裏的鬼靈精,Simba 狗如其名非常靈活輕巧, 牠的前後腿一蹬一躍,身體一縮就能穿過大鐵門的上層欄杆,到外面去遛達玩耍,遊罷倦犬歸巢,完全不勞我們遙控開關,好像有縮骨功似的,要進要出隨它所欲, 讓其他狗狗嫉妒不已。
只有一隻狗時,不會作怪,三犬行必有師焉,鬼點子就多了,我們開車外出用遙控開大鐵門時, 牠們紋風不動,等我們車身駛出,「弟弟」狡猾的趁鐵門正慢慢關上時,一個箭步率先衝出,其它兩隻也快速跟上,我趕緊跳下車想要攔截,這三個小鬼一溜煙的跑下坡去,我氣急敗壞的吼叫追趕,好不容易抓回三名罪犯,已筋疲力竭。這樣的戲碼一再上演,牠們樂此不疲,有兩個人還好辦,一人開車,一人守在鐵門邊看管; 若只我一個,這三個壞蛋總會把我氣得七竅生煙欲哭無淚,我開始視上班及出門辦事為畏途! 每每要出門前必定緊繃神經嚴陣以待,先把狗兒們尤其是「弟弟」這罪魁禍首拴住在內門裏,等把車開到鐵門外,再回來解開牠們後,緊張飛奔而出,立刻遙控關上大鐵門,每天諜對諜的還未出門就打了一場累壞人的仗。
有房客知道我們家院子大,又縱容狗兒們隨意奔跑,硬將他們的灰色長毛牧羊犬及英國獵犬送來這狗狗樂園,英國獵犬竟然是條母狗,這也是我們養的眾犬中唯一的女生,心想男狗們都已中性化,院子四周也都有鐵欄杆圍起來,應該不至於有意外發生。
一時之間院子裏更加熱鬧起來,五隻狗跑起來成一群,搶著吃又擠一堆,做什麼總是一窩蜂,狗口浩繁,除了狗食銷得快, 草地上狗便突增外,日子過得都還算平靜。寵物收容所結紥手術做得粗糙,傷口縫合草率,容易牽扯後腿肌肉,所以領養回來的狗多半後腿不是很健康,獸醫建議把人類服用的鈣、MoveFree或Glucosamine摻在狗食中,鬼精靈的狗兒們用舌頭把補骨鈣分別出來,不吃就是不吃,他們真有一套! 為了以骨補骨,也為讓狗兒們磨牙省得破壞院子,我還是到超市買骨頭給狗啃,因買的頻繁,量又大,肉櫃部門的師傅知道後大嘆牠們好狗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鐵門外常見一狗影徘徊流連,趕牠走不一會兒又回來,只見牠腿長體健, 一身漂亮黄毛,堪稱挺拔俊美,不知誰家少年郎遛達到此忘返? 有幾次竟看到牠出現在我家坡下角落,跟英國獵犬隔著鐵欄杆相望,此後發現每遇黄狗一來叫喚,母獵犬就飛奔而去,我們驅趕黄狗,追回母獵犬,其難捨難分的樣子真叫我看傻了眼。
有一天餵狗時發現母獵犬好像沒長胖,腹部卻下垂不少,我閃過一念: 難道她懷孕了? 接著看她肚子越來越大,我不禁愁了起來對外子說,怎麼辦? 我不會接生吔,她要生了該怎麼辦? 那曉得第二天母獵犬就不見了,難道這妞聽到我發愁就跑掉了? 四周全是鐵欄杆圍起來,她打哪兒走的? 結果發現她竟從鐵欄杆下挖土打洞鑽出去的! 我們滿山遍野尋找不著,我心裡更着急,這空曠山區不是叢林就是雜草,還有野生動物出沒,若無人家收留,她自己該怎麼分娩? 碰上窮兇餓極的土狼那還得了? 祈求上帝保守,她孩子的爹看來也似一名多情郎,希望能一路照顧妻小才好!
誰知過了好久好久,竟然還多次瞧見帥俊黄狗在大鐵門外張望,我很驚訝,難道這對狗侶終究沒能相聚? 母獵犬不告離去,是否別來無恙,黃狗癡情遺恨,留給我們的豈只是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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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风景》 — 文 / 顾艳(中国)
【作者简介】顾艳,国家一级作家,文学教授,博士,1980年考入浙江大学中文系。1981年3月,在《北方文学》发表处女作。1993年5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97年访学于伯克利加州大学、夏威夷大学,1999年被浙江省评为浙江1949至1999当代作家“五十位杰出作家”之一,曾任浙江省作家协会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2009年至2012年,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访学、演讲和生活。已出版著作28部,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灵魂的舞蹈》《辛亥风云》《荻港村》,短篇小说集《无家可归》《艺术生涯》《九堡》,诗集《火的雕像》、《顾艳短诗选》,散文集《岁月繁花》、《一个人的岁月》,以及译著《程砚秋与现代京剧发展研究》等。现旅居美国华盛顿特区。
忘情风景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是苏东坡描写西湖景色,极其有名的绝句。诗的前两句,从刚晴又雨的具体情景着笔,把西湖迷人的风貌作了典型描绘;后两句用西施作比喻,形象地说明西湖不论在任何时候都很美。诗人所作的这个比喻,自古以来都没人超越。最近又令我想起这首诗,是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这个特别日子。
因为疫情,我有几年没有回国了。在这个中秋佳节,我特别思念故乡杭州,心里满满地装着乡愁。前两天,我看杭八中初中同学群,令我想起不少往事。记得1972年,我们还置身在“文革”期间,曾经有过激动人心的场面是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他来到了我们杭州,来到了我们学校附近的街道。
那天在解放大街上,载着尼克松总统的红旗牌轿车呼啸而过时,我心里都有点莫名的激动。从解放路车水马龙中望过去,街边绿色的法国梧桐枝叶,婆娑地摇曳着希望;而希望正悄悄地在我心里萌动。若干年后,我带着无限美好的希翼,离开了如诗、如梦、如歌般的杭八中。
这样一别,竟然再也无法回到母校。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杭八中没有了。我犹如无根的浮萍,一时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根。然而,恰同学少年,冥冥之中,我和同学们的心是相通的。尽管几十年没有音讯,可现代科技居然让我们相聚在一个小小的微信群里。一夜之间,我仿佛有了自己的家园。
这些天,我怀着无限感恩的心情,游走在杭八中八连一排的微信群里。这里有我的发小、有我的老师、有我亲如兄弟姐妹般的同学。我像着了魔似的,忍不住就要溜进群来,呼吸着同学们的呼吸。因为这是西子湖畔的同学,亦是我断肠心碎般地怀念着的故乡。
基于这样一种心情,我的心就变得无比纯粹起来。美女同学贴上来的照片,令我又想起“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同时也升腾出一种来自心底的喜悦。
此时,我望着越来越滚圆的月亮,仿佛听到了外婆桥的乡音正从大红灯笼后面流淌过来。我的双眼湿润了。人生的旅途莫不是在寻找一个归结点?而每一个归结点,也就是一个新的起程。倘若当真是这样,我十分庆幸。因为,我又呼吸到西子湖畔那自然万物中永生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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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中秋故乡无月》— 文 / 牛先民(美国)
【作者简介】牛先民,教育学、创造心理学教授。美国夏威夷作家艺术家联合会会长,主要著作包括《当爱情叩开您的心扉》 《创造性自学与成才》《现代工会人论》。《中国日报》连载:《人间仙境里的茶会人》《野山菊》;教材三部:《现代人创造心里品质培养》《思想工作磁性效应》、《点燃职业教育之火》。国内外论文:47篇;改革开放后中国第一所国家承认学历的民办大学,广东省南华工商学院创办人,首任校长 ,全国民办大学协会副会长。获全国优秀教育者等称号。中国创造学会常务理事 《创造学成就奖》获得者,1996年应美国教育协会邀请出席“96,纽约世界教育大会”发表《南华名牌战略》演讲,英文版在《世界私立大学》期刊登载。
1937中秋故乡无月
1937年我四岁。中国东北三省相继沦陷,华北吃紧。山西老家太原急电,“娘娘病危,速回”。父亲投笔从戎,抗战救亡,正在武汉组建抗日义勇军,日以继夜,难以分身。妈妈决定带着四岁的我回老家山西料理娘娘后事 。父亲说“你已怀孕七个月,怎行?” 妈妈说“替夫尽孝,我速去速回就是了”
回到老家不久,娘娘断气去世。弟弟出世,太原大战,回武汉是路断了,紧接着是沦陷后的第一个八月十五。
中秋无月,乌云满天,黑洞洞的,阴森寒冷。俺院子南面有一小块空地,是爸爸特意留出来让爷爷种点植物消遣的去处。爷爷去世后奶奶接班侍弄它。而今满目杂草,只剩下爷爷亲手载种的两棵香椿树,西风阵阵,稀疏的黄叶孤凄的摇拽着。远处不停地传来枪炮声,气氛恐怖得令人窒息。妈妈用高粱玉米面烤了一个小“月饼”过节,像啃木头,硬梆梆,嚼不动吞不下。
“瑞莲 瑞莲。。。 ” 俺家院子和娟子家共一道墙,开了个碗口大的洞洞, 放了根木头棍棍,有事连杠带幺呼,就接应了。
娟子妈的声音:“瑞莲妹子,听说鬼子过两天就要挨家挨户不知道查什么,你咋办?”。 妈愣了一会儿说 :“ 来就来吧,俺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听天命 ” 。
娟子妈 :“男人们被拉去修路了,最怕年轻女人被鬼子糟蹋,大妹子,我娘家来人了,接我带娟子去山疙瘩里躲躲,要不,跟我一道走?” 。妈说:“拖儿带幼咋走呀,你娘家添了你和娟子就够麻烦的。俺横下一条心了,鬼子不惹我,算我母子福份大,他们要欺负我,豁出一条命 。。。”
娟子妈叹了一声气说:“大妹子,我带娟子走了,你要把大门顶牢些,有人敲门别随便开…。唉,千万别做傻事,要为孩子想想… 有事摇这个杠杠,我姨妈在家。。。”
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叫声,娟子妈妈说:“你娃娃怎的啦?”。妈掉头就往北屋奔,我跟着冲进屋,啊呀!原来靠着被子的弟弟歪倒下来,脸蛋儿刚刚倒在油灯的玻璃罩口上,妈妈急着抱在怀里,只见弟弟左脸蛋被烧了个铜钱大的血疤疤。妈一边遥一边说:“啊 啊 啊,妈不好!妈不好!” 。
我突然想起,在汉口时,妈妈有次手烧伤后爸爸用麻油给她敷的事,连忙跑去厨房拿了麻油瓶递给妈妈。妈妈说:“啊呀,妈妈吓糊涂了,甚都忘了,俺先民想到了” 。打开瓶盖用手指头沾了一点油擦在弟弟烧伤的脸蛋上,哇哇哇,哭得更厉害了。妈妈抱起弟弟在屋子里来回地走,不停地往弟弟的伤口吹气。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摸摸弟弟软绵绵的小脚板,“别哭,哥哥给你唱《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送到大门口……” 弟弟照旧地哭。妈妈说:“别唱了,走东口也没用了,可怜的儿呀,痛死了。先民你去睡吧 ” 。我哪肯去睡。过了很久才不知不觉地在妈妈身边睡着了,可是弟弟脸上的这块疤痕却永久的落了下来,至今,成为那段凄凉屈辱历史的见证。
弟弟烧伤加受惊,早晚哭的人心慌。隔壁姨妈找人写了好几条袪邪的黄纸条,贴在大门和屋门上:“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唸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知是因为沦陷后的路上无人,还是贴的不够多,弟弟还是哭。后来爸爸的老同学要山叔送来他家的母羊的山羊奶,喝了两瓶就不哭了。
童年的我和弟弟的五个中秋是在沦陷区过的。也是在要山叔的竭力帮助下,妈妈带着我和弟弟终于逃出沦陷区,走上了千里寻夫之路。
没了国的中秋月是什么感觉 ?长大后读了都德的《 最后一课》,我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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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月亮》 — 文 / 大普(美国)
【作者简介】大普,实名张玉普。下乡知青,国企管理者,高级职称。现为《世界艺术家联合会》会员,《夏威夷国际作家艺术家联合会》艺术总监。《音韵墨舞》创办人。曾发表刊物小说《北大荒之恋》。二百余篇诗歌散文,唱词歌词作品在《夏威夷中国日报》《美国中文作家园地》《现代诗歌》《朗诵联盟》等十几家网络艺术平台刊播。
故乡的月亮
喜欢秋天那是因为人生暮年如金秋;喜欢明月那是心里有思念故乡的情怀。
一往情深的夏季,已经交给了辽阔无边的风,转瞬之间,秋天已经步步深入。秋天的景致依次上演,这并不是我串通时光前行的变换,而是地球在不停的转动。
人生历程中那些斑驳的记忆忽明忽暗,关于中秋的思绪从我的每一个汗毛孔溢出。
一年多的疫情,我在他乡长期宅家面壁,似乎人也胖了许多,不知道是肌肉转换成脂肪,还是脂肪转换成肌肉,就是感觉一切都在加厚 。日月穿梭织出的都是年轮的缠绕,人行万里还是留恋故土的芳馨。无奈疫情阻隔,我也只能拿起酒杯,凄然地望着北方。
故乡人眼中的月亮是皎洁美好的,而游子眼中的月亮是故乡、母亲、亲友、老房子。秋露把满天的星辰打湿,秋风把我心头的思念带走,古稀之泪会在皱纹里纵横。
又一波德尔塔的疫情来袭,回乡的打算在流火的季节里瑟瑟发抖。异国的城市、海水在不停地呻吟。骨灰在病亡的数字堆砌中叠起,全世界已有四百四十多万人离世。还有亿万不幸者的红褐色液体几乎被抽干,却无法满足吸血毒魔的贪婪。病毒在极力吞噬地球上的人口,多少灵魂起舞,一首人类生命悲怆交响曲在轰鸣。难熬的日复一日,让我起伏的思念隐隐作痛,岁月的刀刃总是划破我眷恋的伤口。泪水流过肋骨的梯田,愁眉还在眼眸上纠结。或许喝下银河散落星光调成的鸡尾酒,我才能在梦中回到故乡 。
魂牵梦绕的朦胧中,在返回故里的天空上,片片游云是我行走的脚窝。依稀月光掠过哈尔滨索菲亚教堂穹顶,柔情地抚摸宗教神秘建筑的高大身躯,在与巴洛克建筑浮雕谋面后,沿着老道外桃花深巷游走。历经沧桑的中央大街,面包石铺成的步行街道接受月光的抚慰,琴房传出的夜光奏鸣曲还在星空回荡。很多有闲情逸致的人来观江赏月,在秋风扫过的松花江斯大林公园十里长堤漫步。长椅上依偎的恋人,甜蜜地陶醉在纯净如水的月光里。江水低语流淌,讲诉这座城市里好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抹不掉的记忆是上次返乡时,正赶上亭园中秋菊花展。白天去赏菊,各个品种的美菊心花怒放,娇艳吐蕊初绽,金秋的景致被菊展织成了锦缎,坡上的枫树、桦树披上了金红色的袈裟 。夜晚,母亲把各种馅的月饼都切成小块分给我们吃,她说这样品尝月饼,生活的滋味就五味俱全了,果仁枣泥青红丝各种小块拼在一起,月饼也就圆了。生活是一面镜子,月亮也是一面镜子,对着一轮明月照镜,我虽然年近七旬,但在母亲面前仍是一个孩子。有生以来,记不清多少次,从母亲手中接过食物和衣服的慈悲赐予,我却找不出世上最美的文字,来形容这种心灵中的幸福。
异乡万家灯火的光亮,抵不住一轮明月的光辉。游子都是膜拜月亮的信徒,万里的遥程阻隔不了思念母亲的乡愁。南飞雁阵的鸣唳声诉说的都是人间常情,黄叶飘落这不是大山的错,江水东流那是史诗般的历程,岸山也无可奈何。
今秋依旧会星月交辉,如佛光把松花江波浪的鳞甲镀上亮光,江水银浪起伏涛声依旧流向远方,龙的子孙总要回到大海的故乡。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人间去往天堂的香客,或许有些人中秋还没有走在回乡的路上,但没法改变和阻止禅心的皈依。
晚霞误入酒杯,苍茫的暮色已经沉醉,我在他乡铺满凤凰花瓣落红的秋天,期待与你相拥。故乡的明月是我的心灯,她永远都会释放全部的能量,用清晖普照寰宇。相信覆盖世界的云端大网,会打捞起故乡的中秋月亮,在银屏高高地举过头顶。中秋我会在天涯拿起手机艾特所有人仰望月空,月是故乡明,天涯共此时。
你看!中秋夜晚天河两岸闪亮的星星,那就是我们彼此相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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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圆月》— 文 / 彭南林(美国)
【作者简介】彭南林(Arthur Peng):作家、演员、中英双语主持人。曾任北美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第十二任、十三任会长。现任监事。北美华文作家协会秘书长。美国好莱坞电影学院副院长。
故乡的圆月
转眼移民到他乡已经三十多年了。每当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来临,总是会回想起故乡的圆月。回想起童年在老家的那些个中秋节和八月十五的月亮。
我的家乡在中国西南边陲云南红河州。从小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长大,我记得小时候过中秋当地民间叫过八月十五。好像从6、7岁记事开始,每到八月十五每家每户大人都忙着准备蒸糕,糕是园的,意味着团圆,糕头上撒有芝麻和红糖,吃起来甜甜的粘粘的。记得那时不流行吃月饼,太穷了,火腿月饼更是没听说过,倒是有一种大砂糖面饼,大人小孩每人分一块尝尝就是过节了。八月十五的晚上大人小孩都会特别抬头看看月亮。有一年的八月十五,我吵着大人给我买个电筒,那时家里点的是煤油灯,因为贫穷,买不起电筒,我阿耶,也就是我爸的妹夫,他给我买了一节电池,一截细细的电线,还有一个小灯泡,三样东西连在一起就成了电筒,实际上也不成筒,也不聚光。但是灯泡真会亮。晚上,皎洁的月亮挂在天际,也倒影在水田中,我站在青石板路上,用这个简易的电筒一直在照月亮,想看清楚月亮上到底有什么。我看到月亮上的那棵月桂树,还挺像我们村周家河边的那棵大青树的。
那天晚上我做梦,梦见自己在看月亮,怎么也看不清,就用梯子爬上去看,一直爬一直爬,已经爬过了云层,回头一看只见脚下面是像雾一样的云,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心里就害怕起来,但是还是决定往上爬,已经快够到月亮了,才发现梯子不够长,差一小截才能够到月亮。这时乱云飞渡就感觉突然失足了,从天上掉下来,从睡梦中吓醒。长大后这样的梦还做过几次。没有一次是梦见蹬上月亮的。
后来到了城里,过八月十五,吃的就丰富多了。有各式各样的月饼、瓜子、花生、毛豆,还有糖炒板栗。这时生活好了,单位上发月饼,亲戚朋友也互相送月饼,月饼太多了,过完节后不得不把月饼当饭吃。那时还流行带着吃的东西去昆明翠湖公园或是圆通寺,坐在长廊下边吃边听人唱云南花灯、边赏月。或是一家人围坐在客厅边吃边看中秋节的特别电视节目。
到了青年时期,远渡重洋到美国求学,记得刚到美国那年的第一个中秋节,也就是我们老家说的八月十五,学校中国学生会组织去旧金山湾区的一个公园野营赏月,晚上吃完饭,皓月当空,同学们在一起又唱又跳,有女同学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自己也唱了“十五的月亮”。一轮明月挂在异国的天际,毛茸茸的很大,一时感觉美国的月亮是比中国的大呢!晚上住在帐篷里,梦见那个如簸箕般大的月亮,从天空往下掉,越来越大,最后掉下来落在旷野上,差点砸到我们的帐篷,突然从梦中醒来,这时才感觉自己已经远离家乡和亲人,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
到美国几个月后,就去伯克利DMV(车管局)去申请ID,结果说视力测试过不了需要配眼镜。等戴上眼镜才发现其实外国的月亮和中国的是一样大的。这时看黑板也清楚了,看人也没那么漂亮了!哈哈!
八月十五的月亮照在故乡也照在异乡。中国的月亮和外国的月亮肯定是一个月亮。那么多年过去了,月亮的脸一点都没有变,月亮上的那棵月桂树和我小时候看到的是一样的,看起来仍然像我们村周家河边的那棵大青树。中秋圆月人团圆,每逢八月十五中秋节,举头望月、就像是看到故乡的圆月和亲人,他们也在看月亮吧,八月十五的月亮遥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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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乡明》 — 文 / 陆千巧(中国)
【作者简介】陆千巧,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现居沈阳。万象文化网络传媒创建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国际当代华文诗歌研究会独立研究员,名誉编委。热衷于传播诗歌文化,近万首作品刊发于国内外杂志,诗集及民间刊物。全部作品登录国内外各诗社自媒体平台,无所保留。
月是故乡明
见过白桦林吗?在天空晴朗的夜晚,一轮皓月高挂天空之时,无数双神秘的眼睛悄悄地,开启一个荒凉且博大的世界。
这是我儿时发现的一处“盛景”,也是我永远珍藏的记忆。若干年后,异乡的我,在掏出这份记忆时,心中依旧有说不出的隐痛,徘徊着,不能散去。故里难回,这是所有漂泊在异乡的游子共同的辛酸与苦涩,唯有两目共一轮明月,才可聊以安慰,治一治思乡之情。
父亲说:“外面的世界很大,你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于是,我踏上了从哈市到沈阳的列车,那年我十八岁。我在月色下告别了父亲,告别了白桦林,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成市,在这里,我流泪,欢笑,拼搏,开创属于自己的世界。每逢人生低谷之时,每每想起故乡,想起皓朗星空下的白桦林,以及白桦林上空的那轮月亮,心里便生起融融的暖,便会委屈的如同一个孩子,恸哭一场,哭过了,还要爬起来继续拼搏前行。
父亲说:“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 现在,我常常坐在落地窗前赏月,赏月的同时,还要配上咖啡或红酒。但我依然不会忘记,故乡的那片白桦林,它就像我的父亲。月亮下一双双时隐时现深邃的眼睛,仿佛在告诫我,不要贪图安逸,要奋进,要拼搏。而月亮则抚摸我的面颊,温柔的,像母亲的手,此时,我会潸然泪下,我的故乡!我的亲人!
在一个城市久了,异乡便成了故乡,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每个人心里都有故乡的一轮明月,挂在心底。故乡的山是有棱角的,故乡的水是最甜的,故乡的人最亲,故乡的风最暖……。故乡的一切都因一轮明月显得格外清晰,明亮。故乡的明月一直微笑着站在天空,抚摸着额顶,仿佛母亲慈爱的呼唤:“回来吧,故乡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不似从前。” 此刻,不知你会不会想起一句话:“水是家乡美,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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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村庄,我的童年》— 文 / 若妖(美国)
【作者简介】段莉洁,笔名若妖,在中国做过医生,在美国做艾滋病研究工作。利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17年,为文学城知名博主,发表文字100多万,为加拿大大华笔会会员,《加华文苑》散文部编委。曾在“我的父亲母亲”全球征文比赛中获佳作奖。
我的小村庄,我的童年
很多出身于农村的人会避讳他/她不高贵的出身,我不会。我生长在一个只有600多口人的小山村里。我的小村庄,地势高、天生干旱,农作物远不及邻村的长势好,收成也差,交通极其不方便,汽车站在离家十几里地的乡里。
我是我们村二十多年来出的两个大学生中的一个,当年我考上大学,爸妈请舅舅帮忙,给全村人放了一场电影以示庆贺。“电影院”是我爷爷门外一片空旷的地,全村人活动的中心就在那里。卖菜的、蹦爆米花的都来此处集合。
我们村只有小学,上初中就要去乡里,我未成年就已离家住校。我对村里的记忆,都是一些模糊的片段和个别清晰的镜头。
记忆里,是我坐在父亲膝上听他讲故事的情形;记忆里,是清晨我在大炕上一睁眼,勤劳的母亲在炕头的炉前给我们烙煎饼的身影:母亲年轻美丽的脸被火烤得红彤彤的,眼神极为专注。我在家排行老大,父亲在外教学,我上小学时已经和母亲相依为命、照顾弟弟妹妹们。母亲和面做馒头,我拉风箱。
我第一次做面条是受命于在田里干活的母亲。那时我还不会做面条,只好端着面盆去问邻居奶奶加多少水。我不仅把面活好了,还擀成了面条。想必这是母亲耳濡目染的缘故。除了做饭,我还帮妈妈给全家洗衣裳。洗衣是在一个大铝盆里进行的,撒上洗衣粉,把衣服泡进去,搓板架在上面,逐个搓洗,然后再涮到没有洗衣粉的泡沫。
村里的地被分到各家后,父母在田间劳作,我挑着扁担给他们送我做的饭。担子的一边是馒头和菜,另一边是滚烫的稀饭。路远担子重,我稚嫩的肩膀被压得通红。我心里想着,“赶快到吧”,脚下不停歇。因为一歇下来,就有走不动的危险。父母吃到女儿送的饭菜,自然骄傲。
我来美国二十载,为父母做的不多。疫情期间,不能回国探父母,更是令人涕零。幸亏我那时总算做了些事,任劳任怨。现在想来,我既帮了父母,又学会了做家务,也是人生的收获和家庭幸福的源泉吧。不是荷尔蒙的作用,谁会想娶一个懒媳妇呢?
记得我上初中时我们一家人骑车去市里逛,买了一个落地大电扇,回家的路上只好轮流扛着电扇,大部分时间一家人在推着自行车步行。但我回想起来,我们没有步行的劳累,而是充满了又多了一台电器的欣喜。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我和妹妹及好友在午休时间去地里摘酸枣。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朝我走来,问我要酸枣,我很惭愧地把酸枣递给他,“我摘的酸枣都是绿的。”
他接过了酸枣,对我说,“咱们到那个柿子树下去玩吧。” 他人很面善的样子,但是柿子树很远;我年岁不高,但是却隐约地听出了“玩”字的不怀好意,于是我冲着好友和妹妹大喊,“快跑!” 我们就像《阿甘正传》里的阿甘在珍妮“跑,跑”的催促声中飞一样地跑回了家。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我的预感是对的,因为他强奸了一个女孩子。
我之所以在懵懵懂懂的年纪有此不详的预感,是因为上小学三年级时,邻居上五年级的小姐姐被她的老师强奸了。小孩子不懂,她告诉父母说那老师让她揉肚子。我记得她爸蹲在地上唉声叹气又愤恨的样子,他们最终选择了沉默和忍气吞声,怕女儿“被强奸”的名声在外,不好嫁人。
总之,我那次跑开让我逃离了一场灾难。后来证明我长跑的速度是惊人的,上高中时我在全市长跑赛中,勇夺第29名。
我还记得,我们姐弟妹四人在郁郁葱葱的玉米地里、在高高的玉米秆掩盖下的清凉里、在肥沃的黄土地里爬行捉迷藏的快乐和笑声。长大后,我们各自成家,各做各事,聚少离多,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宝贵得令人想哭。
我生长的小村庄,你如今是何样貌呢?你兴许依然落后,但你那里有我留下的脚印,有我对未来的幻想和希望,有我快乐的童年,有我童年里家人的欢乐时光。你和我的童年,在我心里是一块净土,被我保护得非常完整。世界沧桑变化、战乱纷争都和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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