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磊现代诗欣赏(十五首)(中国)

作者简介:

钟磊,独立写诗数十年。著有《钟磊诗选》《信天书》《圣灵之灵》《空城计》《失眠大师》《孤独大师》《意象大师》《活着有毒》等诗集,诗集被郑裕彤东亚图书馆及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图书馆收藏。

报药名

来自六月的一个传说,
在一张白纸上运动,又跌入罗刹海市。
像蒲松龄在说:“以后再说吧,
我累了,不想聊聊斋志异,
谁会在一本书上加入一场葬仪呢?”
我说:“我来了,在揭开近在咫尺的秘密。
那么像六月被反绑的义士,
在天不遂人愿的事件中接二连三地牺牲了,
也把我黏附在一张白纸的背面,
几乎是仆倒的诗外之物,被充当百口难辩的病人,
好似一个布谷钟的奄奄垂绝,
刚好是六月的闪光与轰鸣,这便是经过。”
的确,我在记录着敲钟者的言说,
不使万物的去处如谜,并不在意今天距离明天仅剩下一夜,
依然扼守在世道变坏的一个隘口,
像父母亲一样报药名,
在说:“我的身体也是一棵灯芯草,
也是一个药引子。”
(2024.06.03)

我的自处

来人间走一趟,可以冒充一首诗,
那就来吧,或爬上我的床,
一起朝着星空看一眼,
或盯着北极看,用俄乌战火为我的赎罪加冕,
让我躺在弗朗茨·卡夫卡的一边。
这是一个纯粹的黑夜,
让我在黑暗中休息一小会儿,
或把一个黑暗时代扔出去,
没有逻辑,没有小说,也没有甲壳虫,
使我安享应得的休息。
而夜晚的二十一点钟耗尽了窗外的喧嚣,
也耗尽了二十一个人,并没有灵魂的二十一克,
也忽略了我在证明我的错误,
在疏远不知善恶的人群,
在挤出蒙昧黑暗之所在——
就这样吧,我的自处果真是我的结局么?
一个人在这儿也在那儿,或生或死,
但凭运气吧……
(2024.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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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的变奏

是啊,大海守望的忧伤,
没有骨灰瓮也没有庙宇,不知道某人是谁。
大海的波纹却在给我纹身,
看吧,那是罗刹海市在淘汰大海,
那也是大海的变奏,
在批评海盗出没的汪洋,
想象着还有别的生灵像在蒲松龄的面孔上题词——
请别嫌我啰嗦,请不要在我的回忆中安排狗叫,
或恫吓我辜负我,
只要让我蹲在自己的脸上打盹,
或躲在一个面具的背面厮守我,
或让多余的一个名词睡着了,
然后去请教蒲松龄老师。
心有所属呀,仍然在银河的街市上有人贩卖银器,
那是我的骨头被冒充骰子,
像被巫女的手掌管着,没有星星点点的怜悯之心,
那是罗刹海市的评注,
又被巫女的口技亵渎。
(2024.06.21)

妙语录

我在为自己的灵魂守灵,
看上去像是自己,
在抛开一面镜子,不说德语也不说汉语,
在远离语言游戏。
此时此刻,我们是灵魂的兄弟,
并不嫌弃我老,也打个招呼吧,
只是用鼻子哼一声:“嗯。”
当然是在拒绝腐朽仪式,
在说:“不幸从来不是一件事儿,而是剩余的生活。”
我在过着赫尔曼·黑塞一样的日子,
仍有剩余的一点儿孩子气,
看上去偌大的尘世也挤得慌,
貌似在冤枉我,在宽恕慵懒和迷信,
在反抗时间暴力,在把灵魂投放在人的皮壳中。
于是,妙语在阻止谬误蔓延,
即是宿命落入坏蛋的世界,即是艺术的幸福,
还在确定灵魂的位置。
(2024.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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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及

测算一下人生长短,
只有我不原谅自己,在靠近时间,
在把语言当成兴奋剂,
甩掉七月桂冠,再把虚构的时间推搡出去,
不做一个诗人只做一个凡人。
我仍在经历地狱的火焰,在关心乌俄战争,
在民族主义的夹缝中呐喊,
远不如鲁迅的呐喊,在远方之远,
被厚黑学挤压成抽屉诗篇,躺在一个小木匣子中,
像一个诗学家在炫耀自己。
而今,谁又能是圣贤呢?
真的惭愧,我愿意做一个凡人和世界争吵一次,
来得及诠释百年孤独,
来得及从厚厚的灵魂薄中挑选好诗篇,
在证明肉身是腐朽的,谁也无法拯救,
应该是把一个先知吓坏了,
来得及宣布缪斯破产,
来得及宣布自己破产。
(2024.07.05)

诗的废墟

是的,人生没有灵丹妙药。
此刻,谁在拆分词语的结局谁便是无用,
谁也不是光荣的尘埃,
仿佛在呈现疲倦的三原色,
也包括我,隐居在一面镜子中,
陪伴着父母亲,在以模糊不清的姿态走向老年,
令我心生愧疚。
而愧对死亡只有一个音节,
那么像莫尔德颂歌,啊得没完没了,
也啊到了我,却不可能用回忆勾勒出我,
我真实如诗,了却了尘世间的哀伤——
我是活过的证据,并不相信混沌的汉语含混了纪年和日期,
二十一年并不等于灵魂的二十一克,
时空的轮廓也廓不清我。
我把我安放在骨灰瓮中,住在诗的废墟中该有多好,
正在被一则寓言所震撼……
(2024.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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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日报

我是发生幻觉的人,
在布拉格想象着德语的故乡,
那是因为孤独误解了弗朗茨·卡夫卡,
却令人一筹莫展没有线索。
如果有诗,至少我会学习德语,
至少我会说汉语,就不会是非此即彼。
是啊,是有布拉格日报,
注定要受到新闻关注,非要走向世界的另一边,
在说:“我要会见形象大师。
那是事先准备的演说,是在庸俗仪式上的约定。”
没有人完全丢掉现实,哪怕是德语或汉语有毒,
也要从边缘人的身边出发,
无疑是经历危险的风景,
做一只甲壳虫吧,以人的方式说话,
格外喜欢这样的念头,格外喜爱虚构的梦境世界,
让我耗尽生命干这事儿,
又记住这事儿。
(2024.07.09)

把人和星辰并置

逃出眼睛的监狱,仍然看不见真相。
装饰我的天上街市,
却不如斯卡布罗集市,在把我交还给诗。
当然不是贩卖,当然是为一双眼睛提供两种视力,
当然不是高估自己,
当然是把人和星辰并置。
哎,说吧,谁是自发光的人?
我来人间走一趟,忽然又被一大群人包围着,
一如被甲壳虫咬噬的白纸,
包括自我裂变,直到我是透明的。
哎,我是我的暴君,
来吧,让我像狐仙一样在关注初一或十五,
或被某个先知许可,
或睁开三分之一的眼睛报复白月光,
然后在月亮上挖土,
在说:“从现在起,让世界的目光打量我。
而这样是真?是假?”
(2024.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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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心镇的散文

哦,只此青绿的夏天是我的道场,
让我看到了陌上花开,
那也是合心镇的散文。
回顾颠沛流离的半生,刚好是一个词语,
已经是天命之年,
来不及认识灰菜、苦苣菜、养心菜,
便过上了卑微的生活,在说:“起风了,要好好活着。”
而意外的变调并非来自口腔,
在填补发声模式,似乎是知更鸟的鸣叫声,
符合先知逻辑:在汉语中皈依自然,
也暗示自己是一个诗人,
在抛弃活着的戏中戏,拆除七月舞台,
拿走道德律的样板,
把冬青树错认做山楂树,把五角枫错认做乔木,
像在丢开长辈的口吻,去咀嚼一枚苦杏。
但愿有神占卜,有神眷顾,
犹如保罗·策兰在逃离狼猎的一个世纪,
在学习离别学问。
(2024.07.16)

大暑日记

贼眉鼠眼者的历史让我瞧不起,
让我闭上双眼,
不等于真相。
真相又做了一次灰烬,犹如死亡一词,
那么像恐怖的人皮灯罩,
充满了有毒的空气,充满了人性之恶。
而太阳仍在天顶上照耀着,
比今日的大暑滚烫,
只是雨水的噩梦,像被洗过热水澡,
又在星期一见上一面,乍一看只有一个面具,
即是尖叫的一个隐喻。
是那么可笑,那么像泥淖之子在一所大学演讲,
说给我一个丘壑不动的景观,
即是我为真相赴死。
说吧,我在水与火的和解中休憩,
除了改变谜团,还要逃脱被雨水漂洗的一叠火纸,
毕竟是要把生命裹在一朵绿云里,
那是遇见上天的雨水。
(2024.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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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诗人

花朵的符号,被我用冥想勾勒出来,
像一个哑诗人,
胜过于在盛大仪式上的一次演讲,
说起来只是一个人的独白。
不要为出身论辩护,
答案只是历史的动物,生物学仍在那儿,
——那些庙堂之高,擎不起思想的穹顶,
反而使我滑出自己的手指尖,
又奔赴斯卡布罗集市,又弹奏一曲。
有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在向我问好,
它们擅长在我的心中扎根,
并使我在靠近美丽,
那也是我摆脱古罗马剧场和斗牛士的玄机。
离开吧,那只是悠然地一瞥,
我将会把无人加冕的花朵公布于世,
依旧是一个哑诗人,
依旧在小觑帝王蝶。
(2024.07.25)

骄傲的天才

相信我在绝望中学会了生活,
将在二十四节气中作出预言,
那是别样的传统,
在让我计算大暑中的浮生,
在说:“空酒瓶和空杯盘乱了一桌筵席。
那是神学的阐释:有多少人都和我无法相配。”
我不能坐在老人堆里谈起往事,
往事只是一个定义,就像是我的老无可老,
在问我是谁?我曾经是谁?
我在用喊话筒喊出贫穷是有罪的,
并不接受黑暗世界的恩典,在续订诗人的契约,
一如皱纹在上百人的脸上窃窃私语。
一如从前,受邀于一个场面,
让我像伊曼努尔·康德那样从不取悦于人,
从不在一无是处计较,从一座广场上渡劫,
像被死亡放走的一个人。
(2024.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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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国

内卷的七月令人恼火,
那是炼钢炉火,或是五十年前的那回事儿。
请允许我排列这些词语,
四清、五反、二月逆流、花山诗潮——
是否是真的如此,
是否在追赶难以企及的世界意义,
却已经越过了跛脚的历史。
而人间没有秘密,等待在内卷之外的思想,
俨然是火焰的灰烬,
如同磷火从死亡的边界那边升起,
不以诗的名义赞美虚无,仍旧坐在汉语之上沉思。
毫无疑问,罗刹国人的暗示,
那么像犯错的一伙人正在延迟最后的审判,
接下来是混乱的集合,
那么像火器时代的火焰在燃烧着死亡,
又跌落了许多层,一直蔓延到冥府的入口,
确实存在着地狱之火,
即将被罪恶耗尽。
(2024.07.30)

如此等等

我在我的影子里面寻找自己,
像我的鬼魂,
满嘴都是血,在一个早晨的天空斜坡上,
吞噬掉自己。我是谁?
我却比鬼魂更胜一筹,
如此等等,我把一个灵魂留在这儿,
一把空椅子依然让我坐下去。
是的,我是让自己影子都要害怕的一个人,
胜过一个过渡,也胜过一个沉沦,
犹如时光赏赐给我一个梦,
一天一首诗,一天一个意外,
像有病的飞蛾在以病为诗,
在拒绝睡眠,在想象另外一个。
我将离开一把空椅子,仍在想象:“谁会惦念我?”
而变卦的一片树林在变成三根拐杖,
一个,两个,三个,
我不担心,我没有伙伴了——
(2024.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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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表述

你说:“你是一个证人,
像一只靴子,在物理学上跌宕起惊人魔力。”
我说:“我没有才华,
在拼写词语,在以暗喻暗示。”
比如:甲壳虫和蝴蝶,或一把空椅子,
被三个人写在一张小卡片上,
活像是猎户星座,
却没有人把它们视为天命。
而那些凡真之物依旧被我窥见,
我只有抛开一条抛物线,
当我瞥见自己的时候,只有三秒钟就厌倦了,
已经陷入苍老的皱纹,
也合上眼睛,在向一个寓言一步步逼近,
在把三个人从一个棺椁中扔出去,
只留下我一个活死人,
在埋葬不为人知的秘密。
(2024.08.02)

《美洲文化之声》简介:

《美洲文化之声》国际传媒网(Sound of USA)成立于2016年,是美国政府批准的综合网络平台,主要从事华语文学作品的交流推广。目前已与Google、百度、Youku、Youtube 等搜索引擎联网,凡在这里发表的作品均可同时在以上网站搜索阅读。我们致力于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同时提倡文学创作的思想性和唯美主义风格,为世界各地的华语文学作品交流尽一份微博之力。同时,美洲文化之声俱乐部也正式成立,俱乐部团结了众多的海内外知名诗人、作家和评论家,正在形成华语世界高端文学沙龙。不分国籍和地区、不分流派,相互交流学习,共同为华语文学的发展效力。“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倾听世界美好声音”,这是我们美好的追求和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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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辑:韩舸友(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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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交流中心主任:夏花(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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